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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110章 蠢


乾安历五月初七,午后天空中乌云密布,黑沉沉往下坠着,宛如一块巨大的黑缎密盖。

    院子里一阵狂风呼啸而至,草儿剧烈摇晃,抽芽不久的柳树枝也被压弯,满树树叶相互挤压,发出“哗哗”的声音,仿佛在汹涌的波涛中摇摆,又仿佛激流中的鱼儿逆流而上。

    突然间空中有亮光闪过,一道道闪电,像雪白的利剑划破了阴暗而沉闷的天空。一声声炸雷,震得门窗“啪啪”直响,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光,宛如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正欲吞噬万物。

    谢风月推开窗,看着院内歪七扭八的花卉树木,转头问道折枝:“老爷出去多久了?”

    折枝整理着手中的衣服没抬头:“之前见着有下雨迹象时,我就派人出去寻了,现下差不多快回院儿了吧。”

    大风愈吹愈烈,也没将愈压天际的乌云吹散,谢风月心里突突狂跳,她关上了窗神色严肃:“你再派两个兵卒去城里寻他,一定要赶在暴雨来临前回来,他身体本就没好利索,也不知出门干嘛。”

    折枝努努嘴:“老爷是去六合居了,听说那儿出了什么眉山先生的什么赋,反正就是大夫来看诊时提了一嘴,老爷就赶着去了。”

    谢风月无奈苦笑:“我那一进的院子也算得上大户吗?”

    “近日岭南府周边出现了几支规模不小的流寇,我父亲已经带兵前去剿灭了,可还是让其中一支逃掉了,昨日府衙就发了告示,让城中大户暂且先关门闭户,你没收到消息?”

    谢风月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谢风月不解:“那些流寇为何会去府衙边啊,那儿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吗?”

    他脸上的伤已经拆了线结了痂,贯穿伤将他脸上的阴柔之气尽数消散,他脸色沉重皱眉时,也有了几分定海将军的模样。

    其实谢风月连他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什么流寇胆子这么大溃败了还敢入城,还能让叶远文带兵搜查。

    谢风月将在檐下躲雨的几人全都喊了出来:“现在拿上你们的兵器,我们去六合居。”

    几人披着蓑衣顶着大雨就往六合居赶,才出了这巷子谢风月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一炷香时间过去,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谢风月茫然:“城中是出了什么事吗?”

    赶至西大街这一路上,人迹罕至,那些趁着下雨出来接水浆洗衣服的仆从都没见着一个,谢风月更是加快了脚步。

    金灿灿的连府牌匾高挂,大门却是紧闭。

    连均瞥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继续:“今日一早叶远文就令守兵关了城门,府衙的人也挨家挨户寻,我探来的消息是,那伙流寇扮成难民全都进了城内。”

    她不得不往坏处想,父亲也许被人扣下了。

    谢风月点点了头。

    谢风月一急,脑子就越发清晰,她呼吸缓了下来,认真思索着可能性。

    只有这一种情况,他才没能及时赶回来。

    谢风月听出了这是连管家的声音,赶忙回应道:“我是谢家女郎,连小郎君在家吗?”

    “幸好你没去,那边可都被封起来了,叶文远带着一众人就是从那边开始搜的,你安心些,六合居里都是些当地乡绅富户,他们都是带着家丁护卫出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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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风月不自觉收紧掌心问道:“我叔伯今日去了六合居,那边会有事吗?”

    一想到此,谢风月随即褪了繁复的拢纱外袍,取下腰上的帛带将广袖束上,又让折枝取了蓑衣,这才出了房门。

    “你怎么敢这个时候出门?你不要命了吗?”他还未坐下就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谢风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确实是蠢,杀叶远文有什么用啊,大司马又不止他一个儿子,且她在岭南府的这些日子,零零散散的也都听说了他如何英明神武的拿下了上任蛀虫知府,又如何将他之前倒行逆施的政令改革。

    要么是父亲附庸风雅在六合居与人畅聊,可就算聊的投机,她派人去请他归家,父亲也会立即起身回来的啊。

    折枝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女郎,知道她肯定在担心,于是放下了手中活计,拿了令牌就出门了,临了还宽慰道:“女郎别忧心了,小宝哥跟着老爷的呢,再说了这可是岭南府城,能出什么事啊。”

    可今日她都路过两三家院门了,都不曾见人。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连管家一脸后怕,急忙招呼她们进去。

    谢风月更急了,岭南府城也就这么大点,当初选院子时没料到连将军会送兵卒给她,还特意花了双倍的租金选了城中挨着正街的院子,六合居到这不过也就是一盏茶时间,按理说这么久了,来回两趟都有了,可父亲还没归家。

    岭南多雨,久居于此的人对这么突如其来的大雨并不在意,以往下雨时,还能见着几家各院派人清理着府门前渠沟的积水,以免堵塞了排水口形成雨水倒灌。

    连将军给的兵卒从回岭南府时,她就遣了一大半回去,如今在院里的不过七八人。

    连着砰砰敲了十数下门后,才从杂乱的雨声中传来询问声:“谁?”

    等待谢风月喝着丫头端上来的热茶时,连均才匆匆赶来。

    她脚步一转,往西大街赶去了。

    “你一个女郎管这么多干嘛,左不过就是些愤世嫉俗有勇无谋的傻子,他们觉得是大司马私政导致了越国民生艰难,就想着杀不了他,就杀他儿子呗,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是荆轲,死一人为民谋万利。”

    连均懒懒散散倚在椅子上总结出了一个:“蠢。”

    若是这岭南府有什么大事,那身为定海将军独子的连均肯定清楚。

    连均扫了她一眼,见她穿着蓑衣挽了袖子“你之前不会是想去寻人吧。”

    这明摆着一个好官,还要搞什么兵败刺杀。

    何止一个蠢字了得。

    谢风月默默想着默默就回过味儿来了,笃定说道:“他们不是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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