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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25)


如果当时有人留意这一眼中的意味深长,也会后来就能及时反应,不至于发展成之后的情况,但是遗憾地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一闪而过的眼神,也许真如圣上所言,一张素琴尚且做不到什么,有或许是叶青瑛看起来实在单薄,那双手又能谱出如此超绝的音色,于是没人会往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上去想他。

更为主要的是,当时人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召请实在太过意外,有心的人只注意留心夏帝的表情,企图从那张从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好让他们满足一下好奇心,知道这琴师究竟是要被赏还是要被罚。

叶青瑛一步一步走上前,在夏帝三步以外下跪行礼,他低垂着眉眼不说话,是惊是喜都尤为淡然,不免叫人刮目相看。

夏帝点了点头,端详他许久,看表情应该是对他颇为赏识,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青瑛低着头答:“回圣上,草民……叶青瑛。”

“叶青瑛……”夏帝摸了摸胡子,“倒是个好名字,家住何处?看琴师的样子,是外邦人吗?”

“草民是……夏人。现在长秋寺中。”叶青瑛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草民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幼多病,所以……”

“哦,原来如此。”夏帝淡淡一点头,没再问什么了,只说:“行了,你这个琴音演奏的不错,孤听了甚是满意。不过,你平常在寺里,也没什么机会出来演奏,孤考虑了一下,不如你就来宫里做事吧,平常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教教这些公主们学学琴艺,练练心境,省的她们整天无所事事的……”

众人心里啧啧惊叹,这可不就是御用琴师的待遇了么。不愁吃穿不说,光是能去教公主们弹琴,这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别说他现在只是长秋寺的净人,宫中本身乐师也有不少,但无论是谁,也没混到他现在这个待遇,在旁人眼里,这可不就是攀上了高枝,以后等着享受荣华富贵了么。

人觉得这个琴师运气太好,谁都知道长秋寺的净人大多出身不好,其中很多人还是落魄时被寺里收留的,这下可不就是变成了凤凰,哪还用得着寄人篱下了。

一时间旁人目光都移到那叶青瑛身上,羡慕有之,欣慰有之,嫉妒也有之……但不论旁人子在边上怎么样,这位叶青瑛倒是淡定,不言不语也没什么动作,不知道是高兴傻了还是没见过世面愣了。

夏帝挑了挑眉毛,“怎么?还不接旨?不愿意?”

人群中有人低低咳了一声,大约是为了提醒他,叶青瑛这才回神,连忙叩首道,“谢圣上。”

夏帝这才满意的点头,他招手呼来左右侍从,道:“黄金万两,赏他。叶青瑛,平身吧,过来领赏。”

人群中有人骚动起来,也许是这么一笔奖赏令人生羡,大家一开始没注意到什么,只是周围的一些侍卫拿着长枪示了威,要边上的人别嚷嚷。

叶青瑛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也不太相信还有这么一笔奖赏。他先把地上的琴抱在怀里,然后起身,随意拂了一下衣袖,微风把他头发吹乱了一点,他还没顾得上管。

一切的变故,就从他自此迈出的第一步开始。

只闻身后、这个高台下的人群中骚动声忽然变大,紧接着不知道是哪一片人群中惊起一声尖叫,十分急促突兀,听起来还有几分骇人。

叶青瑛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只见一小部分人开始拥挤起来,就有更多的哀怨和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像是大家推搡之间伤到了对方,结果人潮太拥挤,推搡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只增不减。

侍卫大喝一声,几个人立刻将人群分拨开来,以免情况再继续扩散,另一队人想找到最初的那个叫声的来源,却发现那人早就不在原位了——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事情。

这个小插曲之后,人群中稍微平定了一会儿,几个侍卫正要归位,只听近前有利器划过,前言的“老百姓”紧贴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何时抽出匕首,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将匕首捅入他后心,一时间鲜血淋漓,周围的几个侍卫也遭此情况,那几个此刻做最普通的打扮,一见得手,弃了匕首便重新隐没入人群,台上的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人群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嚎叫:

“杀人啦——”

“出人命啦——”

“怎么回事!”夏帝在椅子上坐直,发现看不太清楚,立刻转头质问燕临川。

燕临川一招手,左右上来一种侍卫,将看台四周守卫起来,他皱着眉冲前方道,“卫影!”

卫副将从暗处跳出来,他带领的一队人马随之而至,皆准备充分,守在台阶上,卫影一声令下,几十人一齐抽刀戒备,稳稳守着,叫人望而生畏。

只见人群中那些侍卫伤的伤死的死,一时间,看台下的人跑的跑、嚎的嚎,方才欢天喜地的场面瞬间变成人间地狱,那几个刺客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将伪装一除,皆是身着黑衣的男子,他们蒙着面罩,手执长刀,这长刀既窄又长,刀剑闪着寒光,一看便是外面来的武器。

卫影一见,心中一顿,直觉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找的长刀!

想到此,卫影也不坐以待毙,主动出击,见他伸手一挥,手下几人飞快冲了出去,直奔黑衣刺客们而去,将他们拦在半路,不叫他们接近高台分毫。

这一边尚且可以应付,但忽然另一边又有一个手执长刀者,手起刀落间就斩了几个徐琴生的手下,这人下手狠辣,也不顾什么平民百姓,拦他道者一律击杀,一时间鲜血飞溅,这人宛如地狱恶魔,他藏在面罩下的一双眼睛闪着杀戮的快意,步步向高台逼近。

燕临川抽剑而出,皱了皱眉毛,这个人……应该就是兰园杀人的那位了。

此人不声不响跟着他这么久,再加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那么多事,这个人功夫不低,燕临川在见到他忽然奔来的速度时还是暗自惊了一惊,这人比他们在沙漠中遇到的狼速度还要快,几乎不似常人,只觉得这一顿距离一瞬间被他拉的极近,他目标明确,忽略了所有周围的人,长刀直取夏帝项上而来。

周围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毫无用处的追在后面,燕临川身形也不比他慢,瞬间越过一众人将他拦在五步之外,刀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低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大家伸手去捂住耳朵,两人已经过了百十招,燕临川每一剑都带着力度镇压着对方,他被燕临川拉了近战,速度上并不占许多优势,没一会儿工夫,他的刀就落在了下风。

来人明显不是燕临川的对手,燕临川沉着脸色,他用剑最为沉稳,几招之内便能发现对法的软肋,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剑都毫不留情地攻在对方弱势。

那人一招没接住,顿时乱了阵脚,胳膊上中了一剑,那一剑必然极深,众人只见他面上痛苦至极,然后尤不放弃,咬牙挥刀挡下燕临川的下一招。

在旁人看来这人大约也走到了尽头,纷纷松了些气。

接着燕临川反手一挑,对方的长刀应声掉在地上,他还没来及做反应,燕临川已至近前,剑尖抵在他喉上,往前一动便有鲜血溢出。

燕临川冷漠道:“什么人。”

刺客似是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他,“燕将军,你觉得你赢了吗?”

燕临川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那刺客背对着看台,百官及圣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忽然扬声道:“你还不动手,是真的准备留在这里做一条好狗吗?!”

安静的看台上,素琴应声掉落地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动,接着看台上发出一阵惊呼,那刺客不必去看,似乎也能想象到背后是什么场面,他微微一笑,看向燕临川的表情精彩极了。

其实当时很多人不知道这场面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但是燕临川正对着看台站着,很不巧,他看的最为清楚。之间原本背对着他俩的叶青瑛,在原地站的快要石化的叶青瑛忽然动了,他抛弃了那把一直以来都不离身的素琴,长袖间不知道从哪儿滑出一柄匕首,当燕临川看到他手里一点寒光闪光的时候,就明白了。

叶青瑛站在夏帝的背后,匕首就从身后抵住君王的脖子,他一抬头,再和燕临川四目相对时,方才儒雅的琴师已然不知道去了哪里,燕临川只能看见他嚣张至极的笑意。

夏帝愤怒道:“你竟然、竟然敢——”

叶青瑛轻轻哼笑了一声,微微用力,匕首又更陷入脖颈中一些,他淡然的声音在夏帝头顶响起,“不要动,不然你真的马上就死了。”

徐琴生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叶青瑛说完,又抬眼看向和他对峙的燕临川,微微一笑,“将军,我确实不是很想你难做,但是这个人不死,我也活不长了。”

燕临川没说话,他当时满脑子想的是,原来这个人才是叶青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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