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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色浓厚,铁质门禁缓缓抬升,深色轿车驶入小区,开进了地下停车库。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楚弗唯跟随韩致远抵达新房,终于看清内部构造的全貌。

小区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梯一户的超级大平层,不像韩老爷子的独栋别墅,大平层更强调地段和周围配套。

大面宽的空间布局,让人感到视野开阔。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被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点缀,在夜晚中朦胧神秘。

“你的卧室是南向那间,衣帽间里有衣服,洗漱用品也齐全。”韩致远胳膊上挂着西装,简单一指房间的方向,“如果你对卧室分配有什么不满,我们明天再调整,今天太晚了。”

楚弗唯点了点头,她打量一圈屋内装潢,对居住条件还算满意,问道:“你是哪一间?”

“你隔壁。”

楚弗唯质疑:“凭什么你要挨着我?家里就两间卧室么?”

“当然不止两间。”韩致远沉稳反问,“但凭什么就你睡南向?”

屋里的房间并不少,只是朝南空间有限,两间南向卧室自然挨着。

楚弗唯听闻理由,勉为其难道:“好吧,还算公平。”

“那我回屋了。”

韩致远见她没有意见,径直走向深处的卧室,居然还随手关上了门。

楚弗唯听见啪嗒一声,门锁干脆利落地扣紧,暗骂此人够小心的,防贼一样防自己,估计怕她恶作剧。

新家装修奢华、家具崭新,生活用品没丝毫使用痕迹。

楚弗唯回卧室溜达一圈,随意翻了翻衣帽间的衣服,发现上面挂着没拆的吊牌,都是自己常穿的品牌,又将其顺手挂回去。

韩致远藏进屋里,客厅里空无一人,实在没什么事干。她百无聊赖地来回转悠,莫名其妙地饿了,打算找点东西吃。

两人在Ming’s光顾着飙戏,加上西餐量本来就小,完全没有饱腹感。

楚弗唯从冰箱取出蔬菜,想要用水洗一洗,却一时没有拿稳,菜团稀里哗啦地滚进水池里。她赶忙将其捡出来,洗洗涮涮过后,又开始翻柜子找锅,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或许是噪音过大,韩致远都被惊动了。他没有穿着正装,换上了纯黑睡衣,眼眸如润泽的墨玉,短发湿漉漉的,身上沾染水汽,俨然是刚刚沐浴结束,匆匆地赶了过来,生怕她搞出幺蛾子。

楚弗唯闻言,无辜地转头:“弄点吃的。”

韩致远欲言又止:“这房子刚装修完。”

“所以呢?不能开火么?”

“不,是不能着火。”

楚弗唯不管他的阴阳怪气,继续筹备自己的晚餐,将生菜团放在菜板上。她发现他原地不动,疑惑道:“你站在这儿干嘛?”

“等着打119或者120。”

接下来,料理过程对双方都是一场折磨。

楚弗唯受不了韩致远无声监视,韩致远受不了楚弗唯鲁莽行事。他眼看她连刀子都不用,将生菜简易地撕开,就起锅烧水要煮面,眉头早紧紧地皱起。

小锅内咕噜噜冒泡,热水早就沸腾,快要扑了出来。

韩致远纠结许久,提醒道:“为什么不动?你的锅要烧干了。”

楚弗唯握着挂面发懵:“这挂面煮出来会有多少?”

“……”

韩致远看不惯她笨拙的举动,终于忍不住出手,挽救凌乱的厨房。他直接取过挂面,取出合适的分量,放进滚烫的热锅内,又用筷子缓缓搅动。

楚弗唯平时跟他对着干,现在可不会争强好胜。她心安理得地摆烂,还在他身后打转,嘀咕道:“再给我加个鸡蛋和西红柿吧。”

韩致远嘲道:“我是你的仆人么?”

“是啊。”楚弗唯理直气壮,“结婚不就是一个人合法奴役另一人。”

“?”

她脑袋转得飞快,委婉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干脆让我少过来住。你以前跟你爷爷住,都是老年人作息,跟我同居不习惯的,我晚上经常特别吵闹。”

如果不是迫于外人视线,她可不想跟他同一屋檐下,都能想象他挑剔的日常,不是嫌弃她房间混乱,就是指责她杂物过多,完全是保守家长风。

“这理由就没法立足,你白天也特别吵闹。”他耐着性子道,“吃几个蛋?”

“一个。”

没过多久,一碗素面就摆上桌,放了鸡蛋、生菜和西红柿,配色丰富,汤底醇厚。

楚弗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筷子,满足地吸溜吸溜,又见他在水池前晃荡,忙道:“碗你别洗了,等明天家政,怪不好意思的。”

韩致远将锅内残汤倒掉,没好气道:“没人伺候你,还给你洗碗。”

“致远,不要这样。”

楚弗唯面色悲悯:“我打心底里尊重你,不要总自轻自贱,要把自己当人看。”

“……”

韩致远不再理她、拂袖而去。

加餐过后,一夜好梦。

次日,楚弗唯没在早晨遇见韩致远,只收到对方一条微信,嘱咐她在家吃早餐的话,记得跟家政打招呼。他平时都在公司用餐,只有晚餐偶尔能回来。

*

涎玉斋,前一天的狂风呼啸结束,设计楼也迎来风平浪静。李仕勋刚钻进设计部,便鬼鬼祟祟地汇报:“都听说了么?”

他蹿到同事们身边,挤眉弄眼道:“他们找韩总劝和都没用,韩总还为此吃挂落儿,莫名其妙被老板训了。”

尽管韩致远没在集团主动提起此事,只对别人说尊重楚弗唯的决策,但拦不住尾随者爱传闲话,早就把八卦带回公司,添油加醋地描述场面,说韩总在家毫无地位,被骂得抬不起头。

“别跟我搭话。”陈浠瞬间移开身子,跟李仕勋拉远距离,撇了撇嘴道,“您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甭跟我们套近乎了,是吧,姝瑶姐?”

自从楚总昨日揭穿李仕勋的身份,陈浠心里就颇不舒服,她以前最喜欢跟对方八卦加同仇敌忾,搞半天人家是富二代,只有她是打工的牛马,看似有点友谊,实则不同阶级。

李仕勋嘴碎不会被开,但她乱说话就不同了。

李仕勋闻言,他脸色微变,窘迫道:“浠浠,不都是好姐妹吗——”

“呸,男的少来碰瓷姐妹。”

李仕勋僵在原地,求助地望向旁人。

甘姝瑶劝和:“好了,都是同事,多大点儿事。”

“听到没,都是同事——”陈浠拖着长调,强调道,“只是同事,只谈正事。”

李仕勋面露无奈。

甘姝瑶目睹下属的摩擦,明白这只是冰山一角。

楚总毫不留情地爆出众人底牌,给公司带来极大的混乱,曾经若隐若现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将公司内部切割成几大阵营,摧枯拉朽般击垮过去的联盟。

不同背景的人恍然大悟、互相猜忌,没有背景的人心

灰意冷、失去信心。

一个旧的组织在分崩离析,无数力量交汇,孕育出新权力。

现在正是重新划分势力的时候。

会议室内,楚弗唯坐在留出的主位,发现周围人面色如土、如丧考妣,调笑道:“大家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都说来听一听?”

全场鸦雀无声,根本不敢回话。江拓洋垂脑袋,佯装在看文件。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不好意思。其他公司说这话是放屁,但咱们公司真有好多亲戚。”她打趣,“是吧,贾叔。”

“哈哈,楚总真随和。”

贾斗途额头直冒汗,望着嬉皮笑脸的楚弗唯,没想到她连韩致远面子都不给,昨日回家就把对方废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新老板疯到不留情面,还扣着他们不允许走!

不少人听闻韩致远败北,皆感觉大势已去,想找关系调岗,不然直接离职,谁知道踢到了铁板。凡是跟恒远沾边的人,都得到那边的消息,说韩董不许集团接,必须老实待在涎玉斋里。

这一下顿时把中高层打趴了,陷入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今日只能垮着个脸来见新老板。

楚弗唯却不在乎高层脸色,轻松道:“我让人设置了个匿名信箱,针对咱们公司复杂的近况,想要征集一些消息,待会儿就发各部门里。”

贾斗途一愣:“匿名信箱?”

“对,公司是一个大家庭,你们有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那些没关系的,也要成为家人啊。”

她语气温和:“不能让人家灰心丧气,觉得努力没意义。所以我打算,我来做他们的关系,谁让我的背景最硬。”

这不就是公开鼓励员工举报领导!

贾斗途都能猜到,只要匿名信箱上线,自己绝对被人骂爆。

此话一出,中高层领导人人自危,纷纷思索近期有没有得罪下属,或者在工作中留下什么把柄。

如果有谁往楚总信箱匿名投递材料,再加上无法离开涎玉斋的现状,很可能惹上麻烦,直接被就地免职。历史悠久的大公司,或多或少都有些阴私,就怕有人会较真去查。

她将领导层扣下的目的昭然若揭,万一真有苟且,得有人坐牢啊。

假如直接罢免中高层,或者将他们赶出去,公司的旧雷爆了,就会由新人背锅,真正的惹事者逃之夭夭,难说能不能抓回来。

但她反其道而行之,坚决不驱逐他们,只要送他们去吃牢饭,自然就能提拔新人了!

多歹毒的用心!

高层会议噤若寒蝉,他们只感受到新的慌乱,灰头土脸地逃回办公室。

楚弗唯送走面色苍白的领导们,又兴致勃勃地召开设计会议。

这一回,没人敢对设计改革有意见,高层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会在此刻招惹视线,全都在想擦屁股的事。

“我昨天提过的事,大家有什么想法?”

设计会上,楚弗唯环顾一圈,只见设计师们纷纷低头,不敢跟自己的视线碰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做事就有概率犯错,不做就绝不会有错”,没人敢冒险卷入新老板的计划之中,要是干得不好,没准刷不了好感,反留下糟糕印象。

全场静默,无人挑头。

楚弗唯挑眉,她早猜到此等局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掌控涎玉斋,还需要更多时间。

就在这时,甘姝瑶嘴唇微抿,开口道:“楚总,我有一个设计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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