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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雪云


凤殃缓步走了过去。

  扶玉秋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强撑着气势瞪着他,打算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凤殃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拥在了怀里。

  扶玉秋一愣。

  凤殃看起来好似云端雪云般冰冷,可怀抱却是温暖如春风,双臂收紧将身形纤瘦的扶玉秋整个抱在怀中,扑面而来一股清冽雪雾缓缓融化在初升之日的气息。

  扶玉秋之前总感觉凤殃没有半分人气,此时骤然感受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愣了好一会。

  此时这一抱,好像终于从云端落下来了。

  凤殃手指抚着扶玉秋雪白的发,感受那冰凉的触感,轻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扶玉秋满脸好奇,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凤殃又将当年自己魂飞魄散之事归咎自己身上去了,当即蹦起来重重蹬了他的脚一下。

  凤殃:“……”

  好在凤殃是个能忍能狠的性子,哪怕脚被踩得生疼依然保持着高岭之花的姿态,淡淡看着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怎么?”

  “我出事是我自己眼瞎,遇人不淑,和你有什么关系?”扶玉秋冷冷瞪他,“是不是日后我寿终正寝,你也觉得是自己的错,错在比不上天道?”

  “……”凤殃说,“我没有。”

  他一没有理,就会淡淡地说“我没有”。

  扶玉秋“呵”了一声,说:“那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凤殃愣了一下:“什么?”

  扶玉秋又重复一遍,下巴都要扬上天了,趾高气昂道:“我说,有我在,也不会让你再出事。”

  一时间,凤殃胸口涌出的情绪,甚至是迷茫的。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打有记忆起,凤殃面对的便是数不尽的恶意、恨意、杀意,每个人都想他死,就算遇到待他好的,也从来都是他处于主导位置对其相护。

  从没有人想要保护他。

  扶玉秋还在那细数:“比如那什么金乌啊,他若是来我就用水连青浇它,把他浇成大尾巴落汤鸡!”

  凤殃一直注视着他,闻言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扶玉秋说他,“你也是,如果你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往自己身上揽,我也浇你。”

  凤殃:“……”

  凤殃不笑了,轻声说好。

  他这副样子,让扶玉秋终于寻到一点当年和“丑八怪”相处的感觉了。

  扶玉秋这才消了气。

  他伸手摸了摸凤殃的脸,左看右看,啧啧道:“怪不得在九重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看。”

  很少有人类能让扶玉秋觉得好看——他连自己都觉得丑。

  扶玉秋没有边界感,这样腻腻歪歪贴了半天,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凤殃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扶玉秋,心口缓缓涌上一股不可自制的情绪,搅动着他本就不稳的思绪。

  他只当时自己又要疯癫了,却没意识到这股感情没有半分暴躁,甚至还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渴望。

  ——那是本能的欲.望。

  凤殃将视线移开,伸手轻轻把扶玉秋推开,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一张皮囊而已。”

  “也是。”

  扶玉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又想起再过一段时日自己就能重新变回幽草了,顿时高兴起来。

  “有花盆吗?”

  凤殃想了想:“应该有几个。”

  半晌后,无数食人藤枝顶着一只只花盆从外而来,花盆样式全都不一样,草草数下来,竟有几百只。

  扶玉秋:“……”

  扶玉秋本来坐在台阶上等,看到那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的花盆,都惊呆了。

  这……这叫“有几个”?

  凤殃坐在云椅上拿雪蚕往瓦瓮里放,也不知道在喂什么,听到扶玉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微微抬头看去。

  “怎么?都不喜欢?”

  扶玉秋:“…………”

  扶玉秋觉得自己好像妖妃哦。

  太奢靡了。

  听到这句话,凤殃笑起来。

  这就奢靡了?

  扶玉秋蹦起来,决定享受一下妖妃的特权。

  他喜不自胜地围着那一堆花盆绕着圈地打转,眉目间全是喜色。

  “这个好看!”

  “这个也不错,有凤凰纹呢。”

  扶玉秋左看右看,觉得哪个都好看,全都适合栽自己。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凤殃将瓦瓮放下,对食人藤道:“全都放下吧。”

  食人藤微微一晃藤枝,将花盆轻手轻脚地放下。

  扶玉秋欢喜得眼眸都要弯起来了,他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凤凰纹花盆跑过去,直接一撑手坐在桌子上,盘着一条腿,居高临下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凤殃,笑眯眯地道:“你现在可今非昔比啦,当年弄个床还自己亲自去拖的。”

  凤殃也不在意自己被俯视,道:“我可以亲手给你做花盆。”

  扶玉秋哈哈大笑,捧着凤凰纹花盆在掌心转了几圈:“这个我就很喜欢。”

  乐完后,扶玉秋看到凤殃手边的瓦瓮,好奇地探着脑袋:“这里面除了凤北河,你还养了其他小玩意儿吗?”

  知道凤北河过得不好,扶玉秋就很开心,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把自己气得眼前一黑了。

  凤殃淡淡笑了:“还有朱雀。”

  扶玉秋一愣,“嚯”了一声:“朱雀?!”

  凤殃轻轻一勾手指,瓦瓮里飘出来一抹残魂,是朱雀原形模样,看着似乎濒死,就连双翅也被折断,蔫蔫垂在两侧。

  扶玉秋隐约听说过朱雀仙尊对凤殃所做之事,也不同情他,打量半天,问道:“你不杀了他吗?”

  “杀了多无趣。”凤殃慢条斯理道,“我还没死,他怎么能解脱?”

  扶玉秋总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但又挑不出毛病。

  凤殃不想让扶玉秋知道这种事,将瓦瓮随手一丢,起身道:“想不想听箜篌?”

  听到“箜篌”两个字,扶玉秋本能就要捂耳朵,省得魔音灌耳,可仔细一想在九重天凤殃弹得那首《鱼在水》,宛如天籁。

  他从桌子上蹦下去,高兴道:“好啊好啊,走走走。”

  当年凤殃在闻幽谷里学箜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弹得极其难听,每回只要一弹奏,都能让扶玉秋气得无论在哪里都跑回来拍案骂他。

  二十多年过去,没有记忆的凤殃竟然将箜篌弹得有模有样。

  乐圣听了都得甘拜下风。

  扶玉秋变成白雀趴在凤殃膝上,看着凤殃修长的手指在箜篌弦上拨弄翻飞,不知道怎么突然想用脸去蹭一蹭他的手。

  “一定很舒服。”扶玉秋突然这样想。

  想完后,扶玉秋一个激灵差点炸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他他……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哪怕没心没肺如扶玉秋,也知道自己这样死皮赖脸上去用脸蹭人家手的行径简直可耻!

  扶玉秋唾弃自己。

  凤殃还在弹箜篌,并未意识到扶玉秋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凤凰墟的结界轻轻传来一阵波动。

  凤殃勾箜篌弦的手猛地一顿,指腹被弦勒出一线雪白。hΤTpS://WWω.HοΠgㄚùé捌.cOm/

  扶玉秋还以为自己龌龊的心思被发现,一个激灵,心虚地道:“怎、怎么啦?”

  他就是想想,没去蹭呢。

  凤殃淡淡道:“没事。”

  他猛地一挥琴弦,隐约有一道凤凰火顺着他的灵力猛地飞了出去。

  箜篌声继续响起。

  凤凰墟之外,乐圣满脸尴尬地带着扶玉阙、扶白鹤等在门口。

  了结了金乌,乐圣完成此生夙愿,也逐渐胆大包天,凤凰明明都说了不准靠近凤凰墟,他还是带着两人过来了。

  “冷静啊。”乐圣说,“先把你的毒烟从我身上移走。”

  扶玉阙冷冷道:“不。”

  乐圣无奈道:“你拿毒烟逼我也没用啊,仙尊之令,我哪里能违抗?他若是不放你们进去……”

  话还没说完,一簇火苗如离弦的箭出现在原地,化为一个虚幻的人影。

  凤殃冷淡地看着三人,若无其事道:“何事?”

  扶白鹤脸都绿了。

  这人可真是好厚的脸皮,把人家弟弟囚禁在此处,竟然还厚颜无耻地问“何事”。

  扶玉阙言简意赅:“还来玉秋。”

  凤殃大概觉得这句话很可笑,直接笑了出来。

  “白费!”扶白鹤看不惯扶玉阙这完全没有气势的样子,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哪怕是九重天仙尊,也没有资格将无罪之人囚禁起来。让玉秋出来,我要带他回闻幽谷。”

  凤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乐圣赶忙打圆场:“冷静啊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

  扶白鹤从来不知道“好好说话”四个字怎么写,他冷声道:“玉秋心思单纯,你并不适合他。”

  凤殃似乎没理解扶白鹤的意思:“什么?”

  扶白鹤见他还装傻,厉声道:“你将他囚在此,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龌龊的私欲吗?!”

  凤殃:“?”

  乐圣哪里想过事情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赶忙上前一把捂住扶白鹤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吧你!”

  扶白鹤、扶玉阙对凤殃不了解,可乐圣却是知晓凤殃的脾性。

  就他那种对扶玉秋小心翼翼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做那种“龌龊之事”,指不定就是独占欲发作了,只想把扶玉秋牢牢护住。

  顶多算过度保护。

  扶白鹤却不管,他在外久了,见过的龌龊事也多。

  囚禁、独占,且将凤凰墟罩得好似铜墙铁壁似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不是正常的相处。

  扶玉秋没有心思,指不定被人从头到根须玩透了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扶玉阙拧眉,似乎不太苟同扶白鹤。

  乐圣脸都吓白了,赶忙想要将扶白鹤拖走。

  扶白鹤气得一肘子捣在他腰腹上:“起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凤凰终于开口了。

  “什么……龌龊的私欲?”

  此言一出,乐圣脸都绿了。

  扶白鹤一甩衣袖,冷冷道:“装傻是吧?那我就明着说了,你把他关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草草草吗?!”

  乐圣:“……”

  扶玉阙:“……”

  凤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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