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半空遇到湍流，上下颠簸，但我始终沉浸在回想之中，不管后面的旅客怎样惊呼，我都不为所动。

这段记忆如同噩梦。

米兰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严重代价，更可怕的是，我们谁都无法解释，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向她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听到最后，米兰摇摇头：“那不可能！世界上不可能突然出现一条并不存在的道路，所谓的青云镇没有在地图上出现过，你见到的那些人大概真的是幻觉。”

她的手里也有地图，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获得了高精度地图，九连环附近只有孟获镇，没有青云镇。

“这当然是事实，我开车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叶天，一定是大山里的毒气，让你的脑子发生了问题。”

这大概是目前最可能的结果，我们心有余悸，如果能够回到京城，静心休养一段时间，等到身体完全复原，再做打算。

到达京城的时候，九公主亲自带人过来迎接。

从她的表情我就能看得出，对我这次的行动非常不满，但又没有当众指出。

“叶天，回来就好，马贵妃正等着你向她汇报。”

九公主并没有让米兰跟着我们的车回去，而是另外指派了一辆车送米兰回八贤王那里。

我对这种安排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双方毕竟不是同一阵营，米兰是八贤王的得力干将，对这次行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离开机场的路上，九公主忍不住抱怨：“本来是一次很好的行动，所有细节都已经安排好了，让你们去抓几个人，就算是十二天官再强大，也不可能全军覆没。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我忽然间觉得精疲力尽，感到自己坠入了一场骗局，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怎么可能讲给别人听？

“叶天，见到马贵妃，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所有的事情要合乎常理，自己那些幻觉就不要说了。”

我望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想起在岭南的那些日日日夜夜，就觉得恍如隔世。

虽然同在一片天空之下，但一南一北情况相差太大了。

怪不得，古代的高官，一听说要发配到岭南，就觉得生无可恋，看来岭南的地方真的是龙潭虎穴。

见到马贵妃，她没有任何责问，而是让手下赶紧捧上咖啡。

关于这次行动，我已经做了简要的陈述，现在针对马贵妃的疑点又做出了解释。

孟十八已经向她作过报告，对我的精神状态非常怀疑，只有我自己知道，一切正常，只不过陷入了别人布下的迷局。

“叶天，大山里不会出现那样的城镇，孟十八告诉我，她按照正常规则接待你，从来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大山里的一切荒凉村落，她从来没有听过青云镇的名字，更不要说是龙头街……她给我的结论就是，你喝了山里的泉水，出现了致命幻觉，又把这些幻觉当做真实发生的事，必须进入精神病院，深度治疗。”

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了解，假如非得分辨自己毫无问题，大家更会把我当做神经病。

“贵妃，我真的很累了，到精神病院去鉴定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一定会配合。”

“叶天，你可要想好了，到那种地方去，有可能接受电刑，或者其他非人的折磨，让你说出内心的秘密。”

我也希望自己在电刑的刺激下，能够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某些被忽略的记忆全都找出来。

我坚决的点头：“贵妃，我也对自己的思想产生了怀疑，必须接受治疗。”

在这方面我们暂时达成协议，九公主立刻联系京城最好的精神病院，让他们派车来接我。

我回到四合院，九公主派了四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当我躺下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床前，一秒钟都不放松。

这种情形非常难堪，但我已经横下心来，必须让自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甚至觉得，应该把孟十八一起抓来，彻底调查。

她是马贵妃的线人，在岭南待了很久，了解当地的情况，看到我的表现，一定能够提供一些启发性的想法。

“叶天，管好你自己，孟十八是我的人，不会有任何问题，值得相信。假如你怀疑她陷害你，就真的过分了。”

马贵妃的态度，也变得捉摸不定。

我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这一次的任务表面看起来太轻松了，实际却隐藏着重重迷雾，是我自己轻举妄动，导致了复杂变化。

精神病院的医生赶到之后，对我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他们认为，所有幻觉的产生都有诱因，在详细的询问过程中，我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进入岭南之后，一切都在米兰的控制之下，而她最重要的帮手就是那三个向导。

向导究竟来自哪里？是为了钱干活，还是别人故意安插进来的，谁都无法确定。

现在向导已经消失了，在那么广阔的山野当中，干掉三个人，再埋起来，根本没人发觉。

我到了京城西边的精神病院，被安排进一个单间，然后进行了非常繁琐的检查。

那些医生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在这里，他们就是上帝，能够主宰所有病人的生命。

对我的检查报告总共有二百多页，厚厚的一叠。

上面充满了各种外文单词，普通人看了，如同看到天书，什么都不懂。

“叶天，你的情况很复杂，各种中毒后的幻觉反复交叉，你的精神控制力越强大，情节就变的越夸张。你跟那些人说话，那些人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别人误吃了毒蘑菇，眼前出现无数跳舞的小人，而你比他们反应更激烈，竟然能够跟幻觉中的人进行符合逻辑的对话，人是太神奇了……”

我已经向他们讲述了无数次，我跟那个女人的对话，这段情节根本不合常理。

我从黑暗的山洞里走出来，看到那个女人，又看到了青云镇。

最正常的反应是，抓住她，不让她有任何逃命的机会。

但我却轻易的离开了那个店铺，在镇上来回走动，仿佛梦游一样。

“叶天，你好好想一想，那个女人的脸，是不是跟你过去见过的某个人能够对应起来？这就是幻觉，你只不过是把过去熟悉的某个人，放进了自己的幻想当中。”

我冷静的跟这些医生对话，毕竟我所说的一切都亲眼见过。

他们不相信，还可以到九连环去验证。

我没有说假话，也没有出现幻觉。

最正确的解释就是，有人针对我布置了一场迷局，让我百口莫辩，最后陷入精神病的漩涡。

在我接受的测试中，有三分之一是对付真正的精神病，但都被我轻松的应对出来。

医生只能让我住下，接受观察，跟其他真正的精神病混合在一起。

处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我反而能够冷静下来，一秒钟、一秒钟梳理自己到达岭南后的所有情况。

三个向导说过，他们是为了钱干活，应该很容易被别人用金钱收买，把我们带到那个地方。

米兰的遭遇能够成为我这些话的佐证，所以我想见到她，双方一起商量，把我们在岭南的遭遇，画一张完整的逻辑关系图。

我请求医生要见米兰，他们果然说到做到，只过了十几个小时，米兰就被送进来。

但却不是贵宾，而是精神病患者，接受的待遇跟我完全相同。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被捆绑在一张电椅子上，接受催眠治疗。

她起初跟我说的完全一样，也看到了装甲车，被山洞里的那支江湖势力抓进去，关在笼子里。

从此往后，她没有任何发现，直到昏昏沉沉被人送出来，送到了机场。

所有医生看来，我和米兰都经过了同一种创伤，全都认为大山里藏着一支江湖势力，拥有几十年之前的战争武器，他们藏在那里的唯一目标，就是一场大阴谋。

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些医生相信。

他们给出的结论更简单，像我一样，米兰喝了山里的水，中毒后发生幻觉。

我们两个应当接受药物治疗，等到再也不提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痊愈了。

我们被抓进精神病院，陷害我的人放了心，就能展开其他行动。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

把京城里，所有江湖势力的头领想了一遍，最后落在九公主头上。

她对我本来有恩，提拔我来到京城，给我更大的舞台。

但我认识马贵妃之后，直接越级汇报，把她踩在脚下。

这件事让她很没有面子，只有把我打倒她，才重回夺回自己的权利。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在马贵妃面前说一些话，把九公主的愚蠢之处全都汇报上去，让九公主彻底失去权利。

到如今都晚了，九公主大权在握，很容易就能处理掉我和米兰。

我没有任何暴怒的表现，避免遭到更严密的监视，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江湖布局无比险恶，我主动要求进入精神病院，也避开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伤害。

等我稳定下来，我就会悄然离开，到外面去寻找真凶。

这是一场真正的高端智力角逐，那个布局者看到我的下场，既得意又放心，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坐在病房里望着窗外的风景，我逐渐有一个清晰的想法。

就连孟十八在内，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不然就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思想出了问题。

当下还有一个悖论，他们想杀我，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比如当我昏迷的时候，把我扔在荒山野岭，毒虫猛兽出没之地，我肯定就死无葬身之处。

但他们没有那么做，而是把我送到了孟十八那里。

这场布局的核心，不是让我死，而是让我失去开口的能力。

反推回来，我的身份就有些特殊，似乎是某个大秘密的拥有者。

他们需要我开口，但不需要我说太多，更不能向公众露面。

所以，把我囚禁在精神病院，是最恰当的选择。

仿佛漫天乌云裂开了一条小孔，我正在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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