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这么一想，我又站稳了脚步，抬起头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此时，她正站在人堆里，皱着眉头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想着她有可能被欺负，我举步走进人流里。还没等我接近她身边她就反击了，眉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一句话说得愈发决绝，“我想二殿下弄错了，在我的释义里七弦是七七誓愿，弦断为盟。”

弦断之盟是流传在各国之间的一个盟约。凡是订立此盟约的人必须在结盟之日，将心头血滴在七弦琴上，歃血为尊，指天地日月而誓，其誓言直至地老天荒不能违抗。如有违背誓言者会有毁天灭地的惩戒。

她居然发下这么毒的誓言么，才平复的心情再一次陷入低谷，我有些沉痛的看向她。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眼光，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抬起了头。

那清湛的碧色眸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她像多年前那样的看我，甚至嘴角的笑意也如出一辙。可她终究对另一个人说了那样真挚的誓言，想到这里我眼神不自觉的冷了下去。压下心中所有的亲近我一句话说得冰冰凉凉的。“七七誓愿，弦断为盟。十一公主的笑话真是好笑。”

她嘴角浅浅一浮，眼神中升腾起一丝情绪。那情绪很淡却让我莫名的烦躁，那是较真。她说：“我向来不会说笑。”

我呆了好久，终于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捉狭的一笑，祭祀歌声响起，那牵动嘴角的话终究咽了下去。

垂敛起眉目，我一遍又一遍的想象着那句话会是什么，她是想说她是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的，记得很小时候她一说笑便是这副笑容。

她果然没变，还是南宫府中那个调皮而乖巧的云朵！

十五

阿九带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让我烦躁。都是些云朵没脸没皮的调戏人家的事情。

当他告诉我，一个叫楼心月的少年被云朵留在身边的时候，我深刻的体会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照这情形发展，不多时东华楼就会被那死丫头用美男塞得满满的。

想起她对着那帮少年笑意流盼的样子我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趁着职务之便我把手底最强悍的影子军调入皇宫，在七弦不在东华楼的时候，影子军将东华楼的侍卫一一格杀。

当影子军替代了原本东华楼的侍卫的时候我总算有了一丝安稳，身子闲闲的靠倒在椅背上，我照着东华楼的方向举起手中的杯盏，自语一般的喃喃着，云朵，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现在你身边全是我的人！

她在宫中，我在宫外，能见到她的日子少之又少。每日我都在乌卫府待到很晚才回去，翻翻卷宗，看看训练，要不就什么也不做的躺在瓦背上晒太阳。我必须假装自己很忙，因为一闲下来我就会忍不住想她了，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太难过了，它会将我生生撕裂。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如此的想她，想到抓狂。

终于挨到了除夕，皇宫中有宴会，想到又能见到她了我心中就欢喜。

纵然觉得矫情我还是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她喜欢干净漂亮的男子，而我要做她喜欢的男子。

除夕宴会与往年没多大不同，可是我却觉得大大的不同，因为这是我和她重逢后的第一个除夕，我在心里想着，以后的每一个除夕我都要和她一起度过。

宴会很热闹，歌舞升平，焰火辉煌，要是换成小时候我定时开心的很，可是现在长大了，我是一个连父亲都想置我于死的人，热闹与我来说是一种恶心的东西。

可我依然要笑，实心实意的笑。云朵，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为什么我一想到你就情不自禁的高兴？

啪地一声巨响，我一怔抬头。亲眼看着烟花在空中炸开，散成满天繁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耳边来来回回都是云朵小时候哼唱的一句歌——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盛世，烟花，那都是虚华的东西，只要有她在我身边，白骨成山也是盛世，满目疮痍亦是烟花。

还未等烟雾散去，耳边又传来几声利器破空的声音，全场灯火应声熄灭。

我冷冷的又笑了起来，却不曾想今年除夕倒增加了些花样。

直到听到那声惨叫我才知道我想错了。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刺杀！

身后的九宫卫倏然挡到我身前，暗黑中隐约可见那昂扬的身姿。阿九的声音从近身处传来，带着几分杀气。“主人，我们护送您离开。”

兵刃交接的声音如此之频繁，我自然知道情况有多不妙，不知道今晚的目标是谁，也许是南宫洛要趁着这除夕之夜杀了我吧？我叫了他十余年父亲，他居然容不下我过完今年的最后一夜？

心中无比凄凉我却淡淡的笑了起来，南宫洛，你容不下我，我非要容你么？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一切加倍的还给你！

“主人，回府吧，情况似乎很不对了……”

“是啊，主人，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九宫卫纷纷劝说，阿九甚至捉起了我的手臂，我心中一凉，蓦地想起那丫头。用力的摔开他的手，我道：“你们随我来！”

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宴会现场已经很乱了，很多人都打成了一团。我并不知道云朵会在哪里，只是心中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哪怕因此而身首异处。

我由九宫卫护着，偶尔也会穿来几支冷箭，抓起那飞来的流矢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的武功已在不知不觉中进步了这么多！

这种欣喜像一壶激荡豪情的烈酒，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熨得烫烫的，我终于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路过梅花林的时候没有被一股无形的森冷气流挡住，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气流如墙，模糊的隔住梅林里的场景，隐约的我只能看见梅林里酣斗的两条人影，白衣黑发的人不知拿了什么武器，手中舞着紫色的光芒；蓝衣白发的人手中翻腾起万点银光。

这是一场我从未见过的唯美场面，我从不知道原来，打架这么一件粗俗的事情，有的人做出来却有这样的美感。

心中苦意远远大过歆羡，那一刻我有些绝望，这样一种风华穷尽一世我都学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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