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瑜今年六岁，与贺衍玥同龄，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贺衍玥文静内敛，程瑾瑜活泼外向。

贺衍玥说每一句话都会深思熟虑，程瑾瑜则是心直口快。

“谁要跟你一个妾氏生的野种一起玩啊！祖母说了，有失身份！”

程瑾瑜嫌弃地看了贺衍玥一眼，便独自一人跑到了小花园，徒留贺衍玥红了眼圈，却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瑜儿气的不轻：“程大少爷怎么这样！”

贺衍玥深吸一口气，憋回了泪意：“瑜儿姑姑，不要将此事告诉公主。”

“可是……”瑜儿有些不赞同。

三少爷分明就是被欺负了！

见瑜儿不答应，贺衍玥急了：“瑜儿姑姑，程大少爷是公主的好朋友的儿子，若是你将此事告诉公主，只会让公主感到为难。我……我不想让公主为难。”

瑜儿怒气一滞，神色也僵了僵。

“好……好吧。”

是啊，将此事说出去，除了会让公主为难，还能起到什么作用么？

何况，在知情者的眼中，程大少爷说的都是真话。

三少爷的出身，确实不光彩。

贺衍玥调整了一下情绪，待到瑜儿确定他的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这才朝着前院走去。

冷澜之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见俩孩子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她招了招手：“大郎，三郎，过来。”

被省略了姓氏的二人：“……”

虽说公主叫的也不算有错，但听着怪别扭的，好像他们是亲兄弟一样。

贺衍玥没什么表示，倒是程瑾瑜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道：“谁要跟那个庶子平起平坐？他也配？”

慕容真和不远处的琼华神色均是变了变，慕容真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冷澜之不明所以：“阿真，你怎么了？”

慕容真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

说着她站起身来，在程瑾瑜迎过来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公主，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聚。”

“……好。”

慕容真走后，琼华想了想，走上前来：“公主，刚才程大少爷在您唤他和三少爷的时候说了一句……”

她凑近冷澜之，轻声耳语。

冷澜之面色一沉：“他真的这么说了？”

琼华点头：“属下不会听错的，慕容小姐应该也听到了。”

冷澜之：“……”

所以阿真的脸色才会变得那么难看吗？

她满眼沉思。

阿真显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程曦白虽然可能已经在感情上出现了瑕疵，人品却是没有问题的，也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就只有一种可能。

程老夫人。

流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程老夫人该不会觉得他们程家的家世很好吧？”

程家老爷子不过是四品文官，与一品武将世家的镇南公府根本没法比。

若非程曦白对慕容真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还险些为了救她而丧了命，老公爷被他的诚意打动了，程家根本就攀不上这门亲事。

贺大人如今乃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

程家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议论贺府的嫡公子？

更别提，贺衍玥还有公主撑腰！

流纱气的不轻。

若非程老夫人是慕容真的婆婆，她也不好说的太过分，她非得狠狠骂这老虔婆一通不可！

冷澜之摩挲着指腹，淡淡道：“过几日天气回暖，你递几封请帖，邀请那些和芊芊他们玩得好的人家的小公子、小小姐去秀兰庄踏青。”

流纱眼睛一亮。

公主这是要给三少爷撑腰了！

旋即又有些苦恼。

可是，程大少爷毕竟是慕容小姐的儿子，公主这样做，不会伤害到慕容小姐吗？

程府。

慕容真牵着程瑾瑜的手，脚下生风。

“娘，放手！放手！我的手好疼！”

慕容真动作一僵，须臾，她放慢了速度继续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却并未放开程瑾瑜的手。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慕容真才放开手，冷冷道：“跪下！”

程瑾瑜一脸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娘你凭什么让我跪下？”

慕容真俏脸沉沉：“别让我重复第三遍，跪下！”

她虽拼命压制，可喋血沙场的气质还是溢了出来，程瑾瑜吓得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让你跪？”

慕容真冷声发问。

程瑾瑜委屈又倔强：“不知！”

“好，我告诉你……”

慕容真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慕容真，你想对我的嫡长孙做什么？！”

***

“公主，此次踏春，一共发出去了十六封请柬，都是平常和三少爷和五小姐玩的很好的小公子和小小姐。”

除了程瑾瑜。

冷澜之点点头，心情却是有些沉重。

这些年在平南侯府，她没少听赵氏说起各家的家长里短的八卦。

赵氏在盛京没有根基，听不到太多京中贵族的八卦，她能谈论的，大都是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的见闻。

村里的男人打女人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村里的女人不但要照顾一家老小，要下地干活，还要生儿育女。

有些女人甚至在怀孕的时候都不能休息，还得管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即便这样，许多婆家人和丈夫还是觉得女人做的不够，挑三拣四不说，男人还会一言不合地动手。

为此，村子里经常会有女人受不了跑掉。

每当这时候，婆婆就会告诉孩子，是你娘不检点，和别的男人跑了。

你娘不是的好的，以后就算见到她，也不要认她。

于是最后，孩子真的会认为错的是自己的娘亲，即便日后有相见的机会，也会恶言相向。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盛京。

这个充斥着文明礼教的地方。

见冷澜之忧心忡忡，流纱宽慰道：“公主，您也不用太担心了，程大少爷还小呢，没有定性，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嗯。”

春日草长莺飞，不过短短几日没来，秀兰庄内就大变样了。

青草已经冒了头，不知名的小花坚强地鼓起了花苞，不日便能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一群六七岁的小朋友聚在一起，有些踏着青草放纸鸢，有些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还有些凑成一堆讨论新学的学问。

只有程瑾瑜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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