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染霜对于沐河的刁难，没有太多的在意。

沐河此人，好高骛远，眼睛长在头顶，一心觉得自己才是沐家的当家，沐海这个废物哥哥，除了医术比他高明，其他的都不如他，根本不能胜任当家的重任。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整日里做着痴心妄想的白日梦，实际上也不过尔尔。

“是，祖母，霜儿这就去。”沐染霜站起来，向秦氏行了礼告退。

走到沐河身边的时候，沐染霜停了下来，说道：“沐家的业绩是世代累积，若是沐家人连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守不住，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女子败光，二叔是太高看了女子的能力，还是太小看了自己？”

若是沐河承认一个沐染媚就轻易将沐家搞垮，那就是承认他自己无能，连一个后辈都镇压不住，又怎么能掌管整个沐家。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沐河涨红了脸，他自然是不能在这里认输，况且他只是为了找茬教训沐染霜，心里压根看不起沐染媚，也从来不觉得沐染媚有能力将沐家搅得天翻地覆，成为他掌控沐家的障碍。

在沐河眼里，以及在沐家几乎所有人眼里，沐染媚都是柔弱的，一直依靠着沐染霜这个强大的姐姐，才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天资聪慧的沐染霜，才是某些沐家人眼中的钉子。

就比如这十几年来，明里暗里被人惦记着的，都是沐染霜，而沐染媚很少会受到直接的攻击。

“二叔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吗？霜儿年幼，很所事情都不清楚，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二叔及时指正，好让侄女儿改过。”

沐染霜身姿挺拔，站在沐河面前，隐隐有过人的气焰，不浓烈，但是无法忽视。

沐河莫名被面前的后辈压制了一下，竟然有股想要后退的冲动，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反射性地想要张口骂人，却被沐染霜抢先打断了。

“侄女儿还有事，不能聆听二叔的教诲，实在遗憾。下次若有闲暇，侄女儿一定不会错过。如此，先告退了。”

沐染霜说完抬腿就走，把怒发冲冠的沐河扔在了后面。

“老夫人，你看看这孩子，还有点大小姐的模样吗？”沐河自恃身份，不能冲上去暴力相向，但也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向秦氏揭发：“这还是当着众位长辈的面，私底下不知道该猖狂成什么样子？”

白梅见沐河被沐染霜气到，心里十分欢喜，帮腔道：“是啊，老夫人，这话按理轮不到我说，我也是为了大小姐好。”

她偷偷地扫了一眼，见秦氏没有生气的预兆，大着胆子说道：“如今大小姐年纪一天天大了，二小姐又定了亲事，接下来就要轮到大小姐了。等嫁到了别人家去，这在家里的脾气可不能带过去。”

明着像是在为沐染霜担忧，暗着就是在指责沐染霜在沐家目中无人，一身坏脾气，都是沐家人包容。

秦氏面上仍是平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白梅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诋毁的作用。不过就算这一次不成功也没关系，她还有下一次，下下次的机会，只要抓住一切机会对着秦氏说沐染霜的坏话，总会让秦氏对沐染霜的印象变差。

只要没了秦氏这个保护伞，沐染霜一个小姑娘，还能张狂到得了多久？

已经走远了沐染霜，却好像能够亲眼看到身后这一幕，讽刺地笑了笑。这些人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懒得只剩下躯壳的沐家，殊不知这些东西，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大小姐，你别生气，他们就是嫉妒你能干，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才老是针对你。”缘豆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偷窥着沐染霜的表情，见她突然笑起来，却笑得毫无温度，还以为她是被刚才的事情气到了。

沐染霜这回是真心得笑了一笑：“我没生气，你见过有人路过听到蛙鸣，就生青蛙的气，非要跟青蛙死磕的吗？我只当听了一耳朵扰人，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好！”缘豆见她的确没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再执着这个话题：“二老爷真的就像青蛙一样，整天就只会呱呱呱，没有一天不训人的，家里的佣人都不喜欢他。”

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大到治国，小到治家，底下的人都不服气，还怎么拧成一股绳？

沐河一心只想着站在高位，却不曾想过底下支撑着沐家的，却是他看不起的那些人，即使沐家真的落到他手里，也只会败落而已。

一路上缘豆蹦蹦跳跳，很快就到了沐染媚的院子。

一进门，还没靠近，就听到一声砸东西的声音。

缘豆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吐了吐舌头跟在沐染霜身后。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都出去，我谁也不见！快滚！”

沐染霜走到房门口，看到沐染媚正背对她，听到身后的响动大声叫嚷。再看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碗碟瓷器，凳子也都翻倒，只有桌子比较笨重，还是完好的。

“妹妹，是我。”沐染霜轻笑道：“连我也不能进来吗？”

听到沐染霜的声音，沐染媚马上转过身来，神情却是不怎么好。

“是你？你来干什么？”沐染媚厉声道：“来看我的笑话吗？我就要嫁给不认识的男人了，你是不是觉得高兴了？”

沐染霜捂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伤心道：“妹妹，你怎么会这么以为？你身上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姐姐也在为你难过。昨晚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怕你又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大清早就赶着来看你。”

她直视着沐染媚，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对你的用心，我们是亲姐妹，难道还会伤害彼此吗？”

“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沐染媚柳眉倒竖：“你从小就运气好，什么好事都是你碰到。而我呢？总是这么倒霉！凭什么就是我落水被人看到，凭什么是我要嫁人！”

明明，明明你才是该死的那个，被设计，被陷害都能逃脱，上天实在太不公平了！

沐染媚眼里能喷出火来，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姐姐！沐染霜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提醒她，她有多么凄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这个姐姐的，但是所有人都眼里都只看到沐染霜，而长着同一张脸的她，却处处被人忽视，只能像沐染霜的影子一样活着。

别人提起她来，都只会说，那个沐神医的妹妹，可是她沐染媚有名有姓，不是黑黝黝的影子！

而如今，她连影子的资格都失去了，要被逼着嫁人。

新仇新恨一齐涌上心头，沐染媚差一点就要扑上去撕打。

就在这时，沐染霜说道：“妹妹，冯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沐染媚的动作停住了。

她恨沐染霜，但是现在，能救她的她只有沐染霜了。

眼中的怒火一眨眼被浓浓的悲伤代替，沐染媚的眼中浮现浅浅的水汽，语气很变得软软的：“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向你发火的，只是心里实在太烦躁了，控制不住自己。”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沐染霜面前，眼泪已经滚落下来，一颗颗掉落在地上。

“姐姐，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沐染媚哭道：“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冯公子，你去帮我求求祖母和父亲，让他们拒绝这桩婚事！”

沐染霜为难地道：“傻妹妹，姐姐知道你心里的苦，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生你的气？只是这婚事，真的难办。方才祖母还让我来劝劝你，要你别再倔强了，早些答应了，对大家都好。”

“不，我不能！”沐染媚抓住沐染霜的双臂，紧紧地握住：“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逼我？我也想过，昨晚我想了一夜，干脆就这样答应嫁到冯家去，但是我，我做不到啊！”

沐染媚压抑着哭声，眼中有一些深沉的挣扎，被她遮掩了过去：“我只想嫁给一个喜欢的男人，和他两情相悦。姐姐，你就看在娘亲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帮我再去求求他们，冯家已经来人，再不快点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提到早逝的沐夫人，沐染霜心里痛了一下。没有娘亲的庇护，在大家族里势必会过得很心酸。

在很小的时候，沐染霜和沐染媚都还是小孩子，两个没了娘，有个爹也等于没有的幼童，相互陪伴着长大。

那时候，他们也有过毫无猜忌的时光，有过相依相伴的信任，如今却势如水火，形同仇敌。

沐染霜能感觉出来，沐染媚这番话确实是出自真心。只是她隐瞒了其中的重要原因而已。她认真考虑是否要答应这桩婚事，只是为了萧绝痕的拉拢计划。

只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忍受只能私底下和萧绝痕偷情，却要时时刻刻背负着冯家媳妇的名义，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沐染霜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沐染媚，觉得他们姐妹不愧是双胞胎，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比如说，同样差到不能挽救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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