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痕说完之后，一瞬间，空气似乎僵硬了下来，只有烛火仍然不为所动，在一旁自顾自地跳动。

“你说，什么？”沐染媚的笑还在唇边没来得及散去，愣愣地看向萧绝痕：“抱歉，二皇子，我好像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萧绝痕按着她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要做这样的决定，我心里当然也不好受！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不由得我们任性。”

“可是，可是……”沐染媚眼中有着慌乱：“我已经有了你，怎么可能再跟别的男人？二皇子，你别吓唬我，我害怕。”

凌墨泽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忍，伸手将沐染媚的脸捧住，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不然我怎么忍心看你被人欺负。好吗，媚儿，你先忍一忍，等我大权在握，到时候谁都不能命令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沐染媚挣扎一般地说道：“让我，让我答应婚事，这跟我们的将来有什么关系？”

萧绝痕叹了口气，颓然道：“你不关注朝廷的动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也知道，如今父皇年纪大了，渐渐起了退位的念头，宫里早就乱了。我那几个兄弟，哪个是易于之辈？我要登上大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事情之前萧绝痕就遮遮掩掩透露过一些，在他们勾搭上之后，也暗示过将会许以正妻之位。正是这份许诺和坦白，让沐染媚觉得萧绝痕是真心对待她的。

毕竟皇子的正妻之位，并不是这么容易当上的。之后萧绝痕当上太子，她就是太子妃，将来登上皇位，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样一份承诺，难道世间还有比这更隆重的吗？

“我知道，这些你对我说过。”沐染媚点点头：“你说过的话，我都谨记在心。”

萧绝痕在在这道完全信任的目光之中，慢慢说道：“之前我怕你担心，很多事情都一个人扛下来。实际上，形势远比我告诉你的要严重的多。”

他眼中满是悲痛，说道：“我母妃身份低微，娘家并无势力，我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万般努力才得到。这朝中人人虚名夺利，哪里有利益，他们才会闻着腥味聚集起来。我空有才能，却比不过其他兄弟财大势大。”

“不会的，你可以的！”沐染媚见不得萧绝痕失魂落魄的神情，一时间已经忘了自己的悲痛，反过来安慰他：“二皇子不必介怀，那些人跟二皇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就算由着他们跳腾，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她反应过来，慢慢坐回去：“你是要我嫁给冯公子，趁机拉拢冯将军吗？”

蚊子再小也是肉，冯将军虽不是显赫，但也是朝中重臣。而且一旦夺位时发生兵变，武将的重要立即就体现出来。

“你猜得不错，”萧绝痕说道：“这件事要是由你去做，一定能水到渠成。我相信你的能力，也只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沐染媚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证明自己是忠诚的。但是她愿意为了萧绝痕做任何事的范畴里面，并不包括要和他分离，甚至嫁给一个陌生人。

要是她嫁了人，以后还怎么成为萧绝痕的妻子？一个再嫁的妇人，又怎么能成为一国之母？

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萧绝痕语气更加温柔：“你放心，我明白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以后等我大权在握，谁也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我要娶你为妻，谁也不敢说不。”

他再三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沐染媚忍耐一会，很快就会过去。

即使这样，沐染媚仍是无法当机立断地下定决心。

“可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沐染媚低下头不敢正视萧绝痕的眼睛：“万一，万一要很长时间，那我，我们……”

岂不是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能相守？

出嫁之后可不像是在家，还能是不是偷偷地私下见面。一旦她成为冯家的媳妇，行为处事就都必须处处小心，做什么都得防着冯家的人，想跟丈夫以外的男人见一面，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萧绝痕神情冷了下来，声音也似乎没了之前的温柔：“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觉得我不能掌控如今这局面？”

“不是的！”沐染媚赶紧否认：“我怎么会这么想？二皇子在媚儿心中，比任何人都出色！我只是，只是不想离开你太久。”

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含烟带泪，萧绝痕叹了口气，抬手给她擦眼泪：“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呢？要不是今天的意外，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舍得让别的男人与你这般亲近。”

他解释道：“如今我们也没有好办法，这婚事是推脱不过去的，既然注定要发生，只能让这件事发生地更有价值。只有这样，才不浪费你的牺牲。”

沐染媚只是默默地流泪，说不出话来。萧绝痕在一旁连哄带劝，折腾了不少时间，眼看着时辰渐渐过去，他不能待得太久，只能先离开。

“我得走了，你再考虑一下。”萧绝痕轻吻沐染媚的额头，说道：“你要记住，我心里对你也是一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沐染媚眼睑动了一下，仰起脸看向他，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萧绝痕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祠堂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尽管间或有一两声哭啼之声，却丝毫没人增加人气，而是显得更加的空旷幽暗。

沉浸在伤痛中的沐染媚，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稍远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墙后闪现，紧接着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哦，萧绝痕当真是这么说？”

在沐染霜的房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除了沐染霜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此刻这人扯下面巾，赫然是丫鬟合欢。

合欢点头道：“奴婢听得一清二楚，确实是萧绝痕劝沐染霜同意这桩婚事。”

她身为凌王府出来的侍女，不但身手利索，胆子也不小，对沐家的二小姐和二皇子都直呼其名，不知这一点是不是也是凌王府的培养。

沐染霜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闻言只是冷笑：“我还当他对自己的女人有几分真情实感，看来还是我高估了他。”

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为了自己的欲望，前世能昧着良心娶一个自己厌恶的女子为妻，这一世劝说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沐神医，这事要向老夫人举报吗？”要是将事情揭露出来，沐染媚清纯可怜的模样就崩塌了，不失为一个报复的好手段。

沐染霜无意识地咬住唇角，脑子转得飞快。

机会倒是个好机会，但是就这么打草惊蛇，有些太便宜他们了。她可是还想看到更精彩的表演。

“你没被人发现吧？”沐染霜问道：“萧绝痕应该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带着护卫。”

合欢点点头：“奴婢确认过了，只有两个。没被发现。”

“那就好。”

沐染霜想了一想，说道：“这件事暂时先别泄露出去，抓着他们的把柄就行。以后再盯紧点，这两人要犯的事，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是。”

合欢将细节也一并描述给沐染霜听，她语气平缓，但是字里行间有一种引人入胜的感觉，似乎能仅凭着她的描述，就能亲眼看到画面一般。

“就是这样，之后萧绝痕就走了。”合欢平淡地说完，退后了一步。

沐染霜正待让她下去休息，话还没出口，只见合欢脸色一变，转身护在她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暗沉沉的匕首。

“什么人！”合欢低喝了一声，脚下似快似慢移动，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毫无破绽。

瞬息之间，几道黑影一闪，出现在房中，一言不发就向两人攻去。

“铛！”

兵刃剧烈撞击的声音传入耳中，沐染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行刺。方才那一瞬息之间，突然生变，她连一句怎么了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不过现在也不用问了。

她躲在合欢的背后，尽量不给合欢造成额外的负担，一边寻找着可以反击的机会。论武功，她比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人，不过谁也没规定只能凭武力取胜。

手里攥紧熟悉的药粉，沐染霜安心了许多，有余力去仔细查看那些黑衣人。然而眼前的画面来往太快，她能分辨的，就只有人数而已，其他的就实在是看不清了。

这种黑色的夜行衣也是常见的款式布料，来人是有备而来，看来就算将人抓到，也不见得能从他们身上搜到有用的线索。

是萧绝痕？还是贵妃？沐染霜心思飞转。只可惜黑衣人全程一上来就动手，连半个字都没有开口。也无法分辨出是不是之前搜捕她的那队人马中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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