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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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苏一路沉默不语。我想或许,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只能静静的望着,却不要上前攀谈,不要打破那方沉静的湖面。
“碧梧院?”我望着头顶上那方略见萧条的牌匾,略微诧异。
“穆苏,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自上次雨夜的经历,我便对碧梧院这个地方有了异样的情结,既恐之,又甚好奇。
穆苏推门而入,老旧的木门凄厉地**,他回头朝我招了招手,“进来吧,有些事我想今日便告诉你。”
我望而止步,那日夜晚太黑看不清,今次才见到院子里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梧桐叶。
不是平日里都有人定时来打扫的吗?怎么会有堆了这么厚的枯叶。
院里布置寻常,而唯一独特的,大约便是西墙一隅的那棵梧桐树,高大笔挺,碧叶不复,孤落萧萧。
穆苏径直走向了那棵梧桐树。
我甚好奇,遂跟了上去,如今犹记得很清,妙陶跟我说过那个垮着凤凰出现在穆府的故人。
“为什么只有这里有一棵梧桐树?”
他也不着急回答我,反而答非所问。“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误走进这里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我相信总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就在这棵树上俯瞰着下面的人。”
我心里一梗,下意识觉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可整整五年了,她还是没能回来。”他语调落寞而苍凉,像是被风吹落的梧桐叶,随风飘摇。
仿佛某一日里,坐在马车里绝尘而去的他,面容淡漠却掩不住眸间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谁人会真的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不过是极力掩藏着内心最深处的感情。那一刻,我仿佛突然明明白白地体会到了心疼的感觉,心疼这样一个把所有情绪都埋藏心底,不敢表露出来的人。他淡漠疏离,他楚楚不凡。
大抵,许多的纠葛便是因这源自母胎就有的牵系而复活。
“那天晚上,你问我为什么不吹这支笛子……”他取下别在腰间寸步不离的玉笛,接着说道:“因为那以前,是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望着他的侧影,看着眼前这颗高大苍劲的梧桐树,突然想起凤九霄曾对我说的话来。
“我帮你恢复记忆,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清楚,姓穆的此生绝无可能娶你,除非他死了。等你记起来一切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我强忍心头烦乱,故作轻松。“你要给我讲故事吗?等我从不姜山回来后再来听,好不好?”
等我回来,那时候我就记起这一切了,也就想起他了。那时,我想好好地听他亲口与我讲一则故事,他的故事。
他眉目忽见失落,定定望着我,半晌才道:“此前我未想好该怎样告诉你,不过我怕现在不告诉你,会来不及。"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宝宝从门缝里挤进一颗脑袋,一双眼骨碌碌的转着,风一般的向我奔了过来。它呜呜直叫,可我还是听不太懂,大眼瞪着小眼。
穆苏问我:“它在说什么?”
可我也不知道,对于这项技能我还没能完全掌握呢,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宝宝像是知道我搞不通它的语言,显得垂头丧气,接着瞬间又变得兴奋无比,矫情的轻轻迈起步子,有模有样地走起猫步来。迈了几步,回头冲我别扭的眨了眨眼睛,叫我好一个激灵。眼前突然便浮现出凤狐狸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来,一双妩媚无比的狐狸眼正可劲儿地抛着媚眼。
原来他是说凤狐狸。
难不成他来找我了?
穆府里只有我和妙陶见过凤狐狸,而他是只狐狸的事只有我知道,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会怎样?以我现在的脑子还猜不到会是怎样的后果。
赶着这出,我不得不从穆苏那里遁走。“那个,穆苏,有什么事可以以后再说,我,我有点事,先走了啊。”
说来也怪,宝宝那家伙自从知道自己被强加了个狐狸爹爹就暴躁不安,这些日子却安静了许多,如今见着凤狐狸来了竟像变了只狼一样,前前后后直围着他转悠,狗腿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火冒。
“宝宝……”我三分亲昵七分威胁,“过来!你这白眼狼崽子,还真甘愿认只狐狸当亲爹啊?”
见也叫不动它,倒是凤狐狸微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觉得脸上挂不住,想着威逼不行就利诱吧。“宝宝,跟着我有骨头吃,跟着你爹可没得吃哦。”
说完转眼我就后悔了。
宝宝回头瞅了我一眼,又望了望凤狐狸,继而深思了一番,约摸是在计算着利弊。跟着我只能啃骨头,不是我小气,也不是穆府穷,而是我念及它它毕竟是只狼,得当狗养着比较好,万一哪天它兽性大发我可招架不住。而跟着凤狐狸可以啃肥鸡,冒似是我也会选择肥鸡。于是权衡之下,义无反顾地蹭向了凤狐狸。
“宝宝乖!跟着爹爹有肉吃哦!”凤狐狸非常讨厌地拍了拍宝宝的头,那个动作便是换作我都会惹他不爽,不想到他那里竟理所应当了,惹得我又是一阵郁结。
凤九霄轻拂衣袖,抬眼慵懒。“小雪雪,你终于承认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可不要乱说! ”
“我可是亲了你的哦,我们连孩子都有了,这辈子你可就是我的人了,你想赖账可不行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人,你是狐狸,我们怎么会有个狼孩子呢! "
凤九霄朝我身边靠了靠,对着我耳朵便一通吐气:“那人和狐狸该有个什么样的孩子?嗯?”
我顿时语塞,不知不觉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于是赶紧正了正声道:“总之,你不准再乱讲!还有,这狼崽子你喜欢便送你了,你爱当它爹当它爹,当娘也成!”瞥一眼宝宝,“我没意见。”
凤九霄见势装腔唉声叹气,“宝儿,你娘亲不要咱爷儿俩了,以后你还是跟着爹爹混吧。走,爹爹带你去天仙阁逍遥快活去,上次你娘亲说那儿的姑娘长得甚是水灵来着,爹爹也带你去瞧瞧!”说着转身便要走,宝宝跟在后面昂首阔步,顶着个毛茸茸的屁股背着我头也不回。
从前我不知道天仙阁是个什么地方,后来才了解到是处花钱看美女的地方,钱越多福利就越多,还可以抱抱亲亲,陪睡觉也成!
我抬头挺胸,仰直了脖子愣是不回头,眼神儿却忍不住时时偷瞄,“臭狐狸你不准带坏宝宝!”
听着身后一直没了动静,才转过身去,身后却早已空空如也。
真走了?这狐狸精真把宝宝给拐走了!可恶!
“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一只小狼崽子也学人家去看美女,这小色胚子!
我趴在石桌上,怅惘地盯着腕上手链拨了拨,忽而计上心头。
“哎,我真不是想要你们走呀,只是想找人闹闹,那样才会不觉得,不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哎,真走了啊?”
手指摩擦在石桌上打着圈儿,却终没有一个圆能重逢。
“臭狐狸你晓得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我知道,府里有很多人不喜欢我,我长得又不好看,自己有家不回赖在这里,所有人都嫌我烦,虽然妙陶护着我不跟我说,可我也不是傻子,能感受得到。”
耳边传来细微风声,墙角的小竹林又掉了许多叶子,我起身搂了搂胳膊,背后一阵凉意直袭。
“我想记得从前是因为我想走得更远,穆府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赖在这儿啊。”我瞥了瞥周遭,依旧安静如初。故作无力,将自己埋进肘窝,呜呜咽咽的说不清话来,“是不是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霄哥哥……”
果然,一个邪魅的声音无声无息的在背后响起。
“谁敢讨厌你?我这就去杀了他!”
我眼珠子兀自飞快转了一圈,眨巴眨巴,果然还是哭不出来。
罢了罢了,哭不出来是硬伤!我“噌”的坐直身子,转头看向凤九霄。但见满目熟悉的艳红之色,不由得嘴角微翘。
除却我生来不会哭的怪象,大约是失忆之后,许多情感羁绊都被阻断了,所以一切的伤心难过也随之冲淡许多,唯有本能的对陌生人事的抗拒和自我保护,以及对喜悦的情绪感知比较清晰。
我故作镇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上前忽而一把揽过我的腰,极尽温柔又带着一贯放浪之姿道:“我要是走了,你不得哭死啊,我的小媳妇儿。”
天仙阁里的美女姑娘曾说,女人的腰是不能随便给人摸的!要摸得给钱!可我这都被人摸了两次了!
“我才不会哭!谁是你小媳妇了!”
我顺手抡起拳头便朝凤九霄招呼上去,然而我想都没想过,那一刻我运气值瞬间爆棚,不偏不倚一拳便相中了他那只成天乱眨巴的狐狸媚眼,登时一只乌青灯笼高高挂起。
只听见四周寂寂,随着一声闷哼,一只绝世狐狸就此英勇倒地。
“啊哦哦哦······”我抱着手在一边疼得直叫唤,而凤九霄则四仰八叉的正躺在地上一阵抽搐。心知此番当真要闯祸了,我忍痛连忙认错补救:“那、那什么,你怎么样了?我不是要打你眼睛的,失误失误啊!”
随后便听见尖锐刺耳的杀猪声响彻云霄,震得我连忙捂耳逃窜。
“你哪天不失误是不是要让冥王那老小子请我去他地府喝杯茶啊!啊?”凤狐狸蹭的一下弹了起来,一手捂着眼,一只眼恶狠狠的瞪着我吼道。
看形势我自知这回是真的闯了祸,也没脸见他了,索性耷拉着脑袋,默默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真想打你的,你是妖嘛,我以为你肯定躲得开的,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你说什么?”
“没没,对不起,我错了!”我连忙摆手哈腰道。
这种时候就该乖乖认错,我顶着强大的压力上去揭开他的手,想要看看伤情,没想到果真成了个大青包,只差一个就凑一对熊猫眼了,硬是逗得我想笑又不敢笑,连忙故作正经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拐走宝宝,还凭空消失,我……”
“你怎样?”乌青灯笼高高挂,凤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忽一头凑了过来。
我愤怒得很!
“我生气啊,你们不在了,我一个人还怎么去找巫彭恢复记忆。”
他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姓穆的给你派了个护卫贴身保护着,有她我也放心了些。”
“你不随我一起去了?”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暂时离开一阵子,你若有事要找我……”他抓起我的右手举在胸前道:“喏,你就这么摇几下,我就会听见了赶过来。”
他示范给我看摇的方法,想了想又叹道:“你现在的脑子不大灵光,万一忘了怎么使可不行,算了算了,若真有什么危急时刻,让宝儿直接来找我。”
“原来它还可以呼唤你啊?可以多远?多远你都会听得见吗?”
凤九霄一脸看白痴的样儿对着我翻了个绝美的白眼儿。
“霄儿?霄儿霄儿,你看这像不像狗铃铛?以后我就用它呼唤你么?”原本正得意着想拍拍他的脑袋,忽又警觉那无疑是在他狐狸头上拔毛,终归没长那个胆子,悻悻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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