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芷真真默了好一会儿，上官妍儿能不能治好皇后的病，她不清楚，但清楚她一定能填饱皇上的胃口。

这等于是把食儿送到皇上嘴边了，都不用他费事的往宫外跑了。

“这上官妍儿毕竟是北荣人，若让她进宫，是不是不大合适？”阮轻芷努力找借口。

“没什么不合适的，而且我已经跟皇上提过了。”

“啊，您跟皇上提了？”

“嗯，他说一切由本宫做主。”

从宫里出来，阮轻芷思前想后了一番，还是去了锦园。虽然霍峥不想见她，让白水岚拦着，但白水岚还真拦不住。

她闯进里屋，见霍峥正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发呆，而他面前的条案上铺开了一张画。

画上画的是一个风雪夜里，穿着红袍的少年坐在屋顶，头上的红丝带飘飞，而他仰头举起一坛酒，肆意畅快。

画画的人画工其实一般，很多线条并不流畅，但却将少年的朝气和洒脱彰显的淋漓尽致。

“这幅画……”

她刚开口，霍峥猛地回过神儿来，不是下意识看向她，而是将那幅画一把抓起，然后揉成团，再准确无误的扔进了火炉里。

这一套动作太快，阮轻芷想抢救那画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它便成了一团灰烬。

阮轻芷心狠狠痛着，这幅画是她画的，而画中人是霍峥。

在常远城那个雪夜，她半夜起身看到了坐在屋顶喝酒赏雪的他，于是便画了这幅画。后来她一直珍藏着，直到父亲被暗害，而她以为凶手是他。

她以这幅画为饵，诉说自己对他的深情，哄得他向自己交心，然后设计了那场阴谋，等他去救她时，用乱石意图将他砸死，为父报仇。

那个雪夜，其实她已然爱上他了吧，不然不会画这幅画，更不会收藏。

可不等她弄清自己的心意，父亲被暗害，她开始怀疑他，这份情便立时被压制下去了。

她看着那火炉里的灰烬，看了许久许久，他将这幅画烧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放下她了。

“你来做什么？”霍峥冷声问。

阮轻芷深吸一口气，假装不在意，而后看向霍峥：“我有一事，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告知你，皇上他……”

“若是朝廷中的事，你不必跟我说，我已经不在朝为官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并揉着脑门，一副烦扰不堪的样子。

阮轻芷抿了一下嘴，“这事事关北荣和大齐，可能还要牵扯到皇后，你也不想管？”

“咳咳。”霍峥重咳了几下，而后长叹一口气，“我，很累，只想脑袋空空的过余生。”

他很累。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不想管。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家国天下，他都不在乎了。

如此，她怎还好意思再拖他入局。

“那罢了，当我没来过吧。”

说完，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出了正房门，见白水岚还站在台阶前，叉着腰正气冲冲的等她出来。

“再打一回合，我就不信我的拳头硬不过你的拳头！”他不服气道。

阮轻芷哪有心情跟他打，只道：“我刚用的拳法是前朝陈氏家族的拳法，父亲为我寻来的，你要是想要，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白水岚瞪大眼睛，“你肯把这套拳谱给我？”

“哦，一套拳法而已。”

父亲为她请过不少名师，也寻到过不少已经失传的功法，她练得杂，也因为杂，所以不管是用拳用腿用刀用剑用枪，她都能打。

阮轻芷垂着头往外走，白水岚见她神色不对，追上来问她：“你说你也真是的，明知道霍峥恨你不想见你，你偏要往他跟前凑，找不痛快了吧？”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这才对。”

白水岚叹了口气，“你也要替他想想，他眼下多恨你，之前就多爱你。结果被爱的人误会，被爱的人重伤，差点送命。之后虽然活下来，可每一日都要承受极致的痛苦，于是日复一日，他对你的恨也越来越深。而就在那三年中，他还派人监视着你，知你嫁人了，知你和你的夫君恩爱种种，于他是多大的折磨。”

说到这儿，白水岚啧啧两声，“我都不敢想。”

阮轻芷无奈的笑了一声，“我弥补不了，只能不给他添堵了。”

“你这样想才对。”

阮轻芷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白水岚。

“不过我怎么觉得他有一种……”阮轻芷想了想，“一种四大皆空的感觉，好像，好像马上要离开世俗似的。”

白水岚呵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他要出家吧？”

“那倒没有。”

“放心，他现在好得很。”

听白水岚这么说，阮轻芷也就放心了。但总归他要做什么，并不关她的事。

回到陆家，宫里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上官妍儿换了一身宫装，随着一个年轻的太监往外走。陆长洲跟在后面，腰微微弯着，一副卑微谦恭的样子。

上官妍儿看到她，冲她笑了笑。

“郡主，这些日子打扰了，奴家这就进宫了。”

阮轻芷眉头皱了皱，皇后这哪是请神医给自己治病，分明是引狼入洞。

“上官姑娘进宫以后最好先学学宫里的规矩，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把命给丧送掉。”

“多谢郡主提醒，不过奴家是从陆府出去的，陆府就算做奴家的娘家了。日后若有机会，奴家是一定要报答陆家的恩德的。”

她的意思是她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闯了什么祸，陆家定也会被牵连？

阮轻芷自不会在意陆家如何，她看了一眼陆长洲，轻嗤道：“有的人以为是天大的好事，殊不知祸患已经埋下了，不过我倒无所谓。”

说完，她进门去了。

回去后，等到夜里，阮轻芷带着钱庄里几个伙计去了东宫的后门。东宫的护卫将仙儿的尸体交给他们，再由他们运送出城埋葬。

因太子和仙儿这事决不能被东宫以外的人知道，所以才说好晚上运送尸体的。

只是他们一行走出去不远，太子追了出来。

“我要亲自安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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