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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香火不断情已断 委屈成全谁能全


  风和日丽,喜气盈门,大红的喜对覆盖了曾经斑驳沧桑,脆响的爆竹替代了所有凄苦愁云。

在朱根家简陋的三间土坯房子里,举办了简陋的婚礼,朱根和杨英拜了天地,两家人合一起吃了和面饺子,喝了喜酒,完成了他们传宗接代的大任!

本来婚事小办简办的,没有摆桌,但是经不住场屋子众人的胡逗乱说瞎闹,加上非给买了礼品,杨英和朱根就在场屋子门前丰盛了一下。胡勤,张义虎,大仙女分别都愉快的对喝了喜酒,欢乐融和的气氛一直伴随着叽叽嘻嘻以及呵呵呵哈哈哈的说笑,众人都喝到尽情尽兴。

在喜庆余味尚未完全散尽,大仙女仿佛完成了使命,没有经历丝毫死亡磨难,笑着离开了人间。头期中午阳光灿烂的时候,亲朋们聚在院子里二门口前,把悄悄扣在大仙女尸床下的圆圆的梳妆镜子捧了出来,对着阳光照射,映在南面阴墙上影子隐隐约约,人们都惊奇的看出:大仙女变回了真正仙女,踏着五彩祥云,在四名侍女的簇拥陪护下,说笑着驾返瑶池了!

太公村人几乎全都灵前凭吊,张义虎表情凝重鹞眼更加深邃,也破天荒的参加了葬礼,胡勤还毕恭毕敬的磕头行礼,心里不停默默祷告:不要怪我,我是男人,曾经对你岁做的一切有爱也又色,在天之灵不要恨我……

从此,人们每当提起大仙女名字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是敬意,没有了丝毫的贬损与戏谑!

婚后的生活平平稳稳,朱根依旧教书育人,看书学习。杨英依旧上班下班,白白话话。不同的是两个人要共同做饭刷锅,操持家务。虽然谈不上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倒也新婚燕尔,情意浓浓。

风云突变,还是从婴儿“哇”的一声啼哭开始。

朱根知道自己得了个千金,浑身无力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冰硬的地上:地啊!我朱家世代忠厚,行善积德,真的就断子绝孙了啊……真的断子绝孙了……

口里念叨,两眼呆滞,思绪混乱。想着自己发自内心的虔诚的天天的祈盼,夜夜的祷告,时时的揪心。再想到查阅的古籍资料,淘换的生子秘方,选定的怀孕日期,受精的酸碱程度等等,等等!感觉一切都白费了,都是哄弄人骗爷的啊,上苍也分明作弄自己,和自己作对,天不遂我愿,天要灭朱家吗?想着想着眼泪呼噜噜的夺眶而出了,顺着面颊奔涌……奔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接生婆忙完母女,看着瘫软的一言不语,簌簌落泪的朱根,摇着头啧啧着扶朱根到土炕上,低声责怪:“你怎么能这样啊!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受的罪冒的险就是阎王爷面前死个来回。再说了,她们母女还需要照顾,你可不能叫孩子的妈伤心不高兴啊!月子里得了毛病可不好治,下不来奶麻烦也就大了!你不能这样,现在得照顾好母女二个呀……”

“你别这样啊!这样就太不懂事儿了吧!”杨英的妈妈没有了铁姑娘的风姿,也许怕引起无法控制的争执,也是低声絮叨,仿佛成了说客:“你也是大人了,还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还那么想不开,那么守旧啊?女儿是你的小棉袄,老了以后,有闺女的才享福呢?再说了,现在形势就是这样,有闺女就没有儿,有儿就没有闺女,都是生一个,闺女、儿就都是一样了啊……”

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朱根缓缓抬头看了看杨英,杨英微闭着眼睛,眼泪却也汩汩的冒出。

包裹好的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躺在杨英臂弯处,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只有滴落的四串泪珠儿发出自己的声音……

“坐月子的屋子对老爷们儿不好,你快到外屋避避吧!”接生婆看此清醒,摇摇头,无奈的架着朱根的胳膊走出,只是看着朱根珠泪暗涌。

学校正是假期,朱根不想回家,就执意连续值班,值班间隙骑车跑遍了几个姐姐家,想把闺女送给她们或者代养,不知道是姐姐们不愿,还是姐姐们心善,几乎开会研究过一般的众口一词:我们家没有问题,问题是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何况是头一个孩子,硬在妈妈身边抱走,等于是摘妈妈的心,老舅母肯定受不了!急出个神经病来你就过不了了,咱家也就缺了大德了!还是你和老舅母商量好了,将来想想其他办法,再生一个比较好。另外也别太在意断子绝孙什么的,现在就是这样,断子绝孙的多了,时间长了还不都一样,都得断子绝孙呀……

朱根只有悻悻的回家,悻悻的学会了喝闷酒,吸闷烟,不言不语,呆呆的坐着,傻傻的看着,痴痴的想着。

杨英也许和妈妈似乎达成了共识,也许是真的都大度,也许是出于无奈,反正都不但不生气不着急,反而都对朱根好言好语的如同哄孩子一样的哄着。特别是杨英,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一反二半彪子假小子,见了朱根就没话搭理话,嬉皮笑脸。

“你回来了,又是教课,又是值班,这些天够累了吧?吃饭了吗?”然后对着外屋故意大声的喊:“妈呀!给朱根留的好吃的热热,别把我家的干狼饿更瘦了,孩子还要靠爸爸挣钱养大呢……”。

朱根吭也不吭一声。

随即又对着孩子自语:“孩子,快看看你青稞腿,麻杆腰,大长脸的爸爸回来了,快喊爸爸吧!叫你爸爸御赐个好听的芳名……”

过了好一会,杨英问:“叫朱珠行吗?”

朱根白了她一眼。

“那样叫朱英呢?”

铁姑娘在外屋抢先浅浅的语调:“和你名字重了,不好吧?”

“朱根,你看叫朱红怎么样?”

朱根似乎感觉俗气,没有抬头,不耐烦的不假思索的顺口说道:“叫朱丹!”

一锤定音,没有人敢反对,差不多是千恩万谢!十二天了,这是朱根在家里仅说的三个大字。

杨英仿佛吃了定心丸,心底的酸甜苦辣咸一股脑涌进眼池,不愿外溢,楞楞的收藏储存了起来。

朱根绝望了,对一切的一切都绝望了,绝望到似乎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导致他的坍塌毁灭,他没有了任何心情,只是愁眉苦脸的煎熬着……

谨慎小心了二十多天的铁姑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回了自己的家,也恢复了无拘无束,但是免不掉的揪心揪肺。

杨英自己下床干活了,杨英真的理解朱根深藏内心的苦,更理解朱根绝望背后的情!杨英几乎什么事都让着朱根,彻底变成了小女人,不敢高声语,只有好好哄。别说回到那个激情四射热爱生活摇头晃脑的傻朱根,哪怕恢复那种自己并不欣赏的柔声细语迤逦歪斜的猪尾巴根,杨英感觉自己都会吃斋念佛,谢天谢地了啊!

“朱根呀!你总这样难为自己不好啊!身体垮了就什么都别想了?想了也没有用了。古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行桥头自然直,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的。”看看朱根脸色,继续说:“形势不可能总这样严的,你好好吃,好好喝,身体棒棒的,过过一切都会变化的,只要我们身体好,一定可以生儿子的啊……”

朱根不言语,任凭絮叨的风吹过耳廓,瞥一眼熟睡的朱丹,想想村里村外墙面到处刷写的标语。再想想妇女主任如狼似虎的眼睛,不觉神伤,不敢想象,不免绝望!

妇女主任自觉为国分忧,超模范的执行国策,没有孩子。胡勤背地里或醉眼朦胧了总是瞎胡唚,一会儿散布说妇联主任是石女,没有那个。一会儿又说她丈夫的二弟比金丝小枣软没金丝小枣大,大盆里放小枣,嘛用不管,所以发不了芽,虽不可信,但真的没有孩子。

妇女主任一点不像四十五岁女人,皮肤黄而发白,左眼深厚的双眼皮儿撩人心扉,右眼半截双眼皮轻淡,半截疤瘌浓重,叫人生疑。眼球被皮肤映衬的半黑半黄,逢人打招呼总露出半白半黄的伶牙,肌肉不动,浅浅微笑。本来貌似文文静静的,却得了个雅号“大盆”。

大盆雅号得来真的是她自己的杰作,一次乡妇联组织村妇女主任外出学习,大巴车上寂寞,乡妇联主任就让轮流讲笑话,要求讲的笑话可以稍微黄必须乐呵点。多数人讲的都过了关了,轮到她讲了二个都没有笑声,也就没有过关,她一咬牙,把压箱子底的笑话讲了出来:古时候,给孩子起名字都是孩子一降生,妈妈看到了什么就叫什么。一天,妈妈正生出孩子,一抬眼看到大盆被婆婆顶开门帘端进里屋,盆里有温水准备给孩子洗洗,所以孩子就起名“大盆”。过了九年,再次生孩子,孩子正降生呢,婆婆憋不住了,蹲下来撒尿,孩子妈妈一眼看见了孩子他奶奶那个巴子,所以第二个孩子就起名“他奶奶那个巴子”。大盆十五岁的时候下河洗澡给淹死了,妈妈汤水不进,珠泪连连。人们纷纷相劝:“别伤心了,你看你大儿子死了,你不还有小儿子了吗?……”。这样一劝可好,妈妈拉长声调,大声嚎啕:“他奶奶那个巴子,你什么时候长到大盆那么大啊……他奶奶那个巴子,你什么时候长到大盆那么大啊……”。人们哈哈大笑后,逗笑问“你自己的巴子是不是已经长到大盆那么大了?”从此以后,再见到她就都喊她“大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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