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本体之内，盛汐正不断挥剑。

夹杂着凤凰火的剑势不断挥出，将汇集在一起的恶念切割成数块，再将它们一把火燃尽。

盛汐体内的灵力飞快地流逝，但迟迟没有彻底干涸。

就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不断给予她支撑，让她得以苟延残喘。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盛汐感觉自己被困在这片恶念海洋中仿佛有上百个世纪那么久远。

她的注意力渐渐无法像之前那般集中。

盛汐麻木地挥剑、放火，将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恶念都凭借本能消灭。

她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盛汐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剩下自保的本能勉强让自己保持一丝理智。

蓦然，她听到了一道极轻的嗤笑声。

盛汐的意识集中了些：“狗蛋儿，你笑什么？”

“你没发现么？你在被众生意志侵蚀。”天道说。

盛汐恍惚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渊羡等人的模样。

渊羡与萧离洛正持剑绞杀附近的恶念黑影。

言澈与吕想配合得当，快速控制起周围被勾起恶念的修士。

章鱼哥引着两名黑化的化神期修士去远处，避免动起手来伤及无辜。

温哲明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炼丹。

归长老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收拾恶念黑影，同时为温哲明护法。

盛汐心念一动，又看到了同样在铲除恶念黑影的陆烬琰等人。

她还看到了腾越、胡松远、宫思葭、孟可心……

甚至连妖域的黑蛇王和极地的冰霜城都在努力处理这些恶念黑影。

整个东南灵界都因这场突变而陷入动乱，但所有人都在努力自救。

她又想到正南灵界。

心念一动，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正南灵界。

相柳恐怖的九头蛇原形遮天蔽日，从一座座城池上空飞过。

恶念黑影被他溢出的力量击溃，浅浅的毒气飘出，所有修士都昏迷了过去。

与此同时，顾屹山正在正南灵界的另一端做着同样的事。

他用威压将交战的两名化神期修士弄晕，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他感受到了一股很遥远的注视，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继续低头干活。

盛汐收回视线，渐渐明白天道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场战斗是众生与众生的战斗。

她只是一个承载众生意志的容器。

现在随着天道激发众生的恶念，天道力量加强的同时，也会激发众生的求生意志。

盛汐身上的众生意志，是以众生想活的意志为基石而聚合的。

现在这股意志不断加强，一旦超过阈值，便会压垮盛汐的自我意识，让她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容器。

“君离窃取众生意志放在你身上，让你以此为靠山对付我。你觉得他会不知道这一隐患吗？”天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盛汐没有说话，想起了师父每次都笑着夸她的模样。

天道又说：“凤三、颐溟，乃至是锦婳，他们一个个都知道让你承载众生意志会被这股力量吞噬，却仍旧选择这么做。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他们只是想赢。”

“盛汐，你只是个被放上赌桌的牺牲品。”

“而选择牺牲你的人，都是你的至亲。”

盛汐沉默了一下，扬起脑袋：“狗蛋儿，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烧得你嗷嗷叫？”

“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非要选择我这么一颗毫无生机的死蛋做赌约的对手，我才会被拉上赌桌。”

“是你被众生意志中的恶念逼得忘记了初心，只想自己称王称霸，想要奴役所有人，爹爹他们才会和你开战。”

“是你为了提高自身力量，不折手段地激发所有人的恶念，才会导致我身上众生的求生意志增强。”

“狗蛋儿，你才是罪魁祸首，甩什么锅？”

没想到她的自我意识都已经快沦陷了，还能如此清晰地理清事情脉络，狗蛋儿倍感失望。

祂不承认盛汐的话：“他们本该庇护你，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让你去保护他们！”

盛汐大声地吼回去：“本该庇护我们的是你这个天道！”

狗蛋儿冷漠无情：“我没有庇护你们的责任。”

盛汐冷笑：“你把这份责任都给磋磨掉了，自然会这么认为。但凡你体内还有一丝善念残留，都不可能否认得如此决绝。”

狗蛋儿强调：“我是天道。天道至高无上，没有庇护任何人的责任。”

“你只是众生意志的集合。”盛汐一字一顿地反驳他。

“众生有善有恶，善恶都是你。”

“可你现在只是一团恶念的集合体。”

“即使你坚持认为自己还是天道，那也是残缺的天道。”

“需要我给你办张残疾证，让你享受优惠政策吗？打你的时候可以轻点哦。”

“住口！我就是天道！天道就是我！”

狗蛋儿怒吼，恶念退散，一道道阴森恐怖的闪电在他内部亮起，直直劈向盛汐。

盛汐挥剑击退雷电，熊熊燃烧的天火接踵而至。

随后又是冰霜与充满死寂气息的雨水。

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攻击层出不穷，盛汐应对得游刃有余，忽然笑了。

“狗蛋儿，你没招了是不是？”

狗蛋儿没有回她，只是攻击愈发密集。

这些攻击再厉害也是外部因素，只有恶念可以动摇盛汐的内心、改变她身上的众生意志。

狗蛋儿却放弃了这一手段，只能说明祂黔驴技穷，不得不剑走偏锋。

天道本体之内自成一个世界，这些攻击都来源于头顶的“天空”。

盛汐击退攻向自己的天火，一跃而起，直奔天际。

手中长剑亮起红白相间的凤凰火，盛汐蓄力一击，长剑刺入头顶天空，整个空间动荡。

红白相间的凤凰火迅速以燎原之势蔓延，将整片天空点燃。

这一瞬，盛汐看到整片星界都被汹涌可怖的凤凰火点燃。

凤凰火海之下，一名长相英俊的男子凛然而立。

那是凤三。

这是凤三于万年前火烧星界之时的画面。

透过与天道的连接，双方身上的众生意志产生共鸣，才让盛汐看到了这久远的一幕。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再无刚刚成功点燃天道的喜悦。

她与众生意志的联系加强了。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融入其中，被无数陌生的意识拉扯着，正在逐步走向消亡。

她会消失。

不是死亡，只是消失，消融在茫茫众生之中。

她将不再是她，只是分散在众生间的点点滴滴。

盛汐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想起东南灵界的众人，忽然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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