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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多智而近妖(2)


  花开一瞬

外面一阵北风吹过,吹动地面落叶哗哗直响,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关允伸手帮温琳脱掉秋衣,温琳的处子之身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尽管不是第一次欣赏,但在白炽灯昏黄的光线下,温琳更显娇羞如花。

灯下看美人,果然赏心悦目。

人生若只如初见,恍惚间,关允似乎真的回到了童年时光。依稀记得在院内的石榴树下,他手持一朵石榴花,以稚嫩的声音向骄傲的温琳说道:“琳妹妹,长大了当我的老婆,好不好?”

而温琳仰起骄傲的小脸,一脸幸福,却还故作矜持:“当你的老婆,有什么好处?有没有糖吃,有没有汽水喝?”

“有,都有,只要你当了我的老婆,我把好吃的全给你。”

“好吧,我先答应你了。”

或许在一问一答之间,缘分便已经结下。小小心中的向往,在十几年后,终于梦想成真,怎不让人激动万分?

是的,关允确实是激动,温琳是他一直想摘却几次没有摘到的爱情花。一个人的一生总有最重要的一两次值得纪念并且永远铭记,爱情可以重现,而青春的花,只开一次!

是的,只一次。

关允帮温琳脱了身上的每一件衣服,他脱得很慢,就如剥鸡蛋一样,轻柔而温存。一个男人就应该爱惜自己的女人,尤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更要珍惜如玉。

终于,当温琳完全未着寸缕裸露在关允面前时,关允轻叹一声:“温琳,你真好看……”

从双肩到腰间的盈盈一收,再向下延伸到臀部的扩展,是女人身材之中最玲珑最曼妙,也是最诱人的部分。温琳的身材极好,不但肤色健康而无斑,而且有着城市女孩儿少有的健美。就如温室花朵永远不会有天然花朵的自然和芬芳一样,阳光、健康、完美并且饱满。

这样的女人身体展现在关允面前,对未经人事的关允来说,绝对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关允三两下就脱掉了衣服,翻身将温琳压在身下,问道:“你怕不怕?”

“有点儿。”温琳闭上了眼睛,身上被关允触碰之处,都如触电一般麻酥,“你轻点好不好,啊……”

一声疼呼,温琳一口咬在关允的左肩膀上,眼中涌出大颗的泪珠:“好疼,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让你这么折磨我。”

关允感受到温琳浑身一紧,就停了下来:“要不,先不要了?”

温琳顿时感动了,能在此时此刻为女人停下来的男人,是知道真正心疼女人的男人。她一咬牙,又在关允的右肩膀上咬了一口:“随你好了,我不怕。”

两个年轻人在笨拙和生涩中,完成了各自生命中的第一次。第一次,永远只盛开一次。

一次就是永远。

外面的雪花不知何时停了,只积了薄薄一层。柴禾烧尽,寒气渐袭,关允见温琳沉沉睡去,神态安详而美好,心生无限爱怜,深深在她额头一吻,披衣下炕,到外面添柴。

添了几把柴,又烧旺了火,看到夜空又露出了星星,地上只有一层薄雪,不由感叹世事变化莫测,人生也是如此。

回到房间,见温琳一侧的被子旁边放着一方洁白的手绢,上面殷红点点,如一朵盛开的梅花。他伸手想去拿来看一看,温琳却醒了,一翻身把手绢藏在了身后。

“不许看。”她红润喜人的脸庞,多了三分娇羞五分妩媚。

“为什么不让看?”关允想去抢。

“不许看就是不许看。”温琳说什么也不给关允,“我自己留下当成一辈子的念想,等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关允将温琳揽在怀中:“傻丫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温琳喃喃说道:“谁知道你?先保存下来,以免你忘记。”

“永远不会忘记。一个男人一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就和一个女人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一样,永远刻在心中,至死不忘。”

说着说着,关允又意动了,伸手入怀。

“不要了。”

“良辰美景,不能错过。”

“我怕疼。”

“不疼,我会很轻很轻的。”

“坏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梅开二度时。”

“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好?”温琳被关允乱改古诗逗乐了,才要取笑他几句,忽然感觉浑身一紧,“啊,你……”

话未说完,嘴被堵住了。

一室春光无人知,漫天星辰共此时。

天还未亮,关允和温琳就早早起床,还好,关允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温琳走路还算正常,不会让有经验的人一眼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尽管如此,温琳还是不敢和关允一起去见金一佳,让关允送她回家。

二人正要离开老宅子的时候,关允忽然发现正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幅字,来的时候没注意,走的时候正好在视线之内,拿起一看,不由呆住了。

是老容头的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关允心中一阵汗颜,原来老容头早就猜到他和温琳之间会有巫山云雨之事,还特意留诗来点醒他。

老容头多智而近妖,关允心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和老容头一般慧眼如炬,看透世事,他在官场之上会不会步步生莲,平步青云?

送走温琳之后,关允开车悄悄溜回家中。其实他也知道瞒不过精明的老妈,不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毕竟天刚蒙蒙亮,父母应该都还在睡梦之中。

停好车,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一下愣住了,老妈端坐厅中,显然正在等他归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妈……”

老妈显然猜到了什么,叹息一声,用手一指门外:“早晨空气好,陪我出去走走。”

陪老妈散步正合关允之意,他也想借机问问老容头的事情。此时老容头应该还在酣睡之中,老爸和小妹或许也还未醒,正是和老妈谈心的最佳时机。

清晨的职中,无比宁静,关允陪老妈在河边散步,踩过枯草,呼吸清凉的空气,头脑格外清醒。他忽然间感觉左肩膀无端重了许多,再一想就明白了,从此他的肩膀之上多了责任。

沉甸甸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薄雾从河边弥漫,冬天的原野,一片衰败的景象。老妈目光远望,忽然说了一句:“万事万物盛极而衰,世家和家族也是一样。”

关允心中一动,老妈提到世家和家族,是要说她的身世还是老容头的身世?正要开口问个明白,老妈却突然脸色一寒:“关允,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关允红了脸,在老妈面前有点不太自在,嘿嘿一笑:“这个,这个,是个人隐私。”

“温琳是个好姑娘,你以后不要辜负了她。”老妈岂能看不破关允的伎俩?关允可是她的儿子!她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防也防不住,不过我还是不赞成你身边女人太多。女人多,烦恼就多,你又走了仕途,以后要谨防在女人的问题上犯错误……”

“我知道,妈,我会注意的。”老妈目光如炬,居然看出他和温琳在一起了,不简单,怎么不猜测他和金一佳在一起?

“一佳是个好姑娘,她家教很严,如果你不能娶她,不要坏了她的清白!”老妈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佳也喜欢上你了,儿子,你怎么总是欠一堆情债?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不是人情债,是情债。你有没有想过,夏莱怎么办?”

关允低头不语,不说话不是逃避,而是他知道老妈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夏莱吗?”

“不知道。”

“因为夏莱和当年的妈妈很像。”老妈的目光深邃,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只不过妈妈还是没有夏莱命好,等妈妈冲破家庭的阻力想和那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时,那个人却不见了。他不如你这么有耐心,也不如你有担当,他放手了,不但放手了,还躲了起来……”

“啊?”关允才知道老妈的伤心往事,心中一条线一下清晰了,“老妈,你是不是扑了一个空,家也回不去了,就流落到孔县,遇到了老爸?”

“大概就是这样了。”老妈又无谓地笑了,“你爸是个好人,嫁给他,我不后悔。嫁给他之后,我就完全忘了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关允现在迫切想知道当年是谁让老妈和夏莱一样,勇于冲破家庭的阻力也要和他在一起,那个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他现在在京城当了大官。”老妈沧桑地一笑,“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

惊人的过去

关允很清楚老妈对大官定义的划分,在她眼中,只有部级以上的高官才称得上是大官。再加上那个人又在京城,岂不是说,那个人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物了?

“他叫什么?”如果是部级以上的高官,关允就算不是耳熟能详,也基本能说出名字和简历,正当他支起耳朵要听个清楚时,老妈却又不说了。

“算了,不提他了,提了也只是徒劳。”老妈摆了摆手。

“好吧,我不问他是谁了,我就想问问,妈,你为什么从来不提回娘家?”关允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还是尊重老妈的决定,就又问到了老妈的身世。

“这事儿……妈妈暂时也不想提。”老妈无力地挥了挥手,“等妈妈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了,再告诉你吧。”

关允知道,老妈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动,索性不再问了,又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你和老容头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这一次老妈没让关允失望,说起了她和老容头的往事,“我认识他老人家,已经十七年了……”

“啊,这么久了?”关允吃惊不小,又一想,更是一时心惊,小妹过年后正好十七岁,老容头和容小妹之间,还真有联系,“小妹是不是老容头的亲人?”

原本以为会有答案,不料老妈摇头说道:“我认识容老的时间虽然挺长,但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多。这些年他在孔县一直帮了你和小妹许多,我才敬他如长辈。”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迷糊了。

“十七年前,在捡到小妹后不久,我去县城的时候,认识了容老。当时他在县城街头摆摊,卖一些旧字画。你也知道,孔县贫穷落后,识字的人不多,谁会去买旧字画?我当时觉得好奇,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大吃一惊,他卖的旧字画,都是珍品。他的字画,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价值连城,甚至还有一些是传说中早就遗失的孤品。以我有限的鉴赏水平,初步估算了一下,随便拿出一件来,就够他吃一辈子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在贫穷落后的孔县摆摊?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

关允听得入神了。

“我就告诉他说,你这些字画可能都非常值钱,在孔县摆摊,是暴殄天物。他却摇头说,金银有价玉无价,字画也一样,值不值钱,全在一念之间。他还说,如果我愿意给他三年的生活费用,他愿意把字画全部给我。我当时就说愿意拿出全部的积蓄来换他的字画,他却摇头说道,他只要三年的生活费用,多一分不取。我知道有些奇人异士不能勉强,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给了他一笔钱。钱不多,勉强可以维持他在孔县三年的生活,然后我就拿走了他全部的字画。”

“从此,我就和容老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欣慰,“当时也是年轻,没有看透容老的用心,现在才知道,其实容老的长远用心,就是让我替他收藏他的字画,然后和他成为至交……容老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高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看得比谁都长远。”

“以后呢?”关允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一点就透,大概猜到老容头从一开始就对关家特别关照,原来有很深的渊源。而老容头对他十分关爱,也并非是因为他和老容头的一次意外相识,万事皆有缘由,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以后?”老妈摆了摆手,“容老十几年来,一直在暗中关爱小妹和你的成长,对你和小妹的人生之路,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你不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有容老的提点。不过他不让我说出真相,他说,该你和他认识的时候,自然就会认识了,一切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

好一个多智近妖的老容头,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孔县。关允还以为他才来孔县一年,还以为他大学毕业后,老容头才凭空出现,却原来,老容头已经在孔县生活了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多么漫长的人生之路,难道说老容头隐藏在孔县十七年,唯一的原因是为了小妹和他?这么说,小妹真有可能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而老容头或许真是容一水的亲人?因此,他留在孔县,只为一心照看小妹?

问题是,老容头既然是容小妹和容一水之间的桥梁,为什么在容一水多年寻找女儿未果的情形之下,他不向容一水透露实情?是对容一水心怀怨恨,还是另有原因?

又为什么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客居孔县十七年,一直避不回京,在今天,却又突然想要回京,老容头意欲何为?

当然,关允也知道以他的智慧不足以猜透老容头的心思,毕竟老容头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是无法比拟的财富,而老容头沉淀了半个世纪的沧桑人生,远非他能相比。但他跟了老容头一年多,也多少知道老容头的性格,老容头为人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凡事绝对不是贸然而为,更不会心血来潮。老容头的京城之行,必定早有预谋。

关允再想到原来从小到大,他的成长一直在老容头的注视之下,不由一阵心神激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容头,对他和小妹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怎能不让他对老容头更加心怀感恩!

“小妹的身世,为什么要瞒得这么深?”关允问道,他又想起老妈对小妹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甚至问得多了还会生气,其中必有原因。

“小妹是不是容老带来故意放在关家的,我也说不清,容老从来不说,我也不好问。容老只是再三告诫说,不要透露小妹的身世,一旦小妹的身世透露出去,可能会引发一场灾难。他说得郑重其事,我对他的话也就深信不疑,一直记在心上。儿子,你也知道妈妈是经历过灾难的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关允明白老妈的意思,老妈在孔县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回过娘家,甚至提也不愿意多提,她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不仅仅是不想面对过去,也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纠缠,只想安静地度过一生。

不过听老妈的一番话,原来老妈虽然认识老容头近二十年,但对老容头的来历和身份也近乎一无所知。一想也是,和老容头深不可测的人生智慧相比,老妈可能还是有所不如。

“妈,我姥爷和姥姥还在不在?我有没有舅舅和姨?”关允想起他欠缺了一半长辈之爱的童年,大感遗憾,既然提到了身世,就问了出来。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我不想提。”老妈脸色微有不快,摇头说道。

也许当年的事情对老妈伤害太大了,算了,关允伸手一搂老妈的肩膀:“好,不说就不说,只要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就成。至少你有我、有老爸、有小妹,还有老容头,生活中不缺少人间亲情,就足够了。”

老妈欣慰地笑了:“臭小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关允嘿嘿一笑,和老妈一起沿着河岸往回走:“妈,这么说,咱家岂不是藏了一个大金矿?老容头的字画放在哪里了,我怎么没见过?”

“宝贝当然得藏起来了。”老妈笑道,“你别打字画的主意,我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要是拿去卖钱,我敢说,几亿元都有。但这些字画一来太招人眼,二来我一直没当成自己的东西,最后怎么处置,还得容老说了算。你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别总想投机取巧。”

“我哪有?”说关允对字画一点不动心那是骗人,在关允这个年纪,突然听到本来只能温饱的家庭却是家财万贯的大富大贵之家,任谁都会大为动心,动一动挥金如土当纨绔子弟的坏念头。当然,关允是个好孩子,只是想一想就压下了动心的念头,“我就是问问,一定要替老容头保管好,说不定有一天会用上。”

其实关允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小小的关家并不起眼,可谁也不知道的是,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或是老容头,人人都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一旦时机成熟开发出来,到底会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又会引发多少连锁反应,谁也不敢猜测。

再一想更是悚然心惊,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老容头,似乎彼此之间全无关联,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共同的连接点,对,就是他!比起他在黄梁身为市委一秘的支点,这个支点似乎更让人悚然心惊!

回到家中,老容头已经醒来,一见关允和关母,他呵呵一笑:“邦芳,能不能借我一幅字画,我进京的时候要用。”说着,他又看了关允一眼,“小关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进京,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个人,你妈也认识。”

母邦芳顿时脸色一变:“容老,还是不要让关允认识他吧。”

心结

老容头却摆了摆手:“邦芳,你心里不要总放不下那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应该云淡风轻了。”

小妹已经醒了,正在忙着做早饭。她弯腰时细腰盈盈,身子已经初具少女的美好,确实是大姑娘了。而关成仁还没有起床,应该是昨晚多喝了几杯的缘故。

关允知道,老爸酒量不行,昨晚高兴多喝了几杯,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忙碌了一年,让他多休息休息也好。

老容头的话说得在理,但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想要云淡风轻也没那么容易。而且每一个人心中在意的事情不尽相同,所以关允理解老妈的心思。

“我就是放不下。”母邦芳神色黯然,“如果容老觉得有必要让关允和他认识,我也不拦着,不过你别告诉他我在哪里,也别说关允是我的儿子。”

老容头微微摇头,似乎不能理解母邦芳的想法:“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等老容头说完,母邦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用他还,更不用他还到关允身上。”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老容头又呵呵地笑了,“等你什么时候释然了,我建议你去一趟京城,和他当面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人这一辈子,不能总带着心结活着。”

“老容头,你还说我妈,你呢?”关允嘿嘿一笑,“尽负狂名三十年——一出京城三十年不回京城一次,你的心结也是解不开呀。”

“我不是心结好不好?”老容头伸手拍了关允的脑袋一下,“我是在等候时机。时机不成熟,咫尺天涯;时机成熟时,事半功倍。”

“好,好,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关允认输,悄悄一笑,将老容头拉到一边,“你的字画的最终处置权,归谁所有?”

“当然是归……”老容头看了关母一眼,忽然又狡黠地笑了,“小关子,你别想打字画的主意,要是拿去卖,包你十辈子都吃不完。但真要卖了,你也许一辈子就一事无成,当一个造粪机器了。”

被老容头形容成一无是处的造粪机器,关允差点没气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说道:“我就是想问个清楚,以后万一需要用钱时,可以顺手拿一两幅来换钱。”

“你记住了,以后一部分字画可以卖掉,一部分用来送人,要做到物尽其用。有了这些字画,你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坦然一些,至少不用想一些歪门邪道了。”老容头语重心长地教导关允。

“是,就按老容头的指示精神办。”关允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他明白老容头对他的爱护,其实他在上任之初就为自己定下了原则:礼尚往来的礼,可以收;贪污受贿的钱,不能拿。

不多时,关成仁也醒了,小妹正好做好了早饭,一家四口再加一个老容头,五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

饭后,金一佳打来电话,让关允去接她,她要在孔县转一转,看一下工程的进展。小妹放假了,也要跟着,正好关允有话要和小妹说,就带上了她。

老容头安心地留在关家,和关成仁喝茶下棋,乐不思蜀。

开动汽车,出了职中,一路向北往县城挺进。小妹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淡淡间有几许忧愁。关允看出小妹有心事,就用手一摸她的脸蛋:“怎么了丫头,哪里不开心了?”

“哥哥,我……”小妹忽然红了眼圈,“我到底是不是容伯伯的亲人?”

“怎么又想这事了?”关允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小妹的头发柔顺且没有一丝枯黄,和别的黄毛丫头相比,她确实天生丽质,“你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也别多想了。人生有许多事情我们不能选择,比如身世,但至少人生之路还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容伯伯是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他对你的关爱,都和亲人一样。你以后要敬他爱他如亲伯伯!”

“我知道,我也很尊敬容伯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自己真和容伯伯是一家人。”小妹抓住了关允的手,“哥哥,容伯伯这么好的人,有家不回,如果我和他是亲人,那么就是说我的亲生父母害得容伯伯有家难回?”

真是一个心细的丫头,关允心中感慨,小妹从小心地善良,别说不敢杀鸡,就连一条虫子也不会捏死。遇到快要冻死饿死的小动物,她总要细心照顾,非要救活才行。如果救治不了,她还要掬一把同情泪,然后埋葬。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白狗,后来病死了,邻居们都说剥皮吃肉才不浪费。小妹不同意,非要埋了,老妈和关允也同意埋葬,最后在邻居的惋惜声中,白狗入土为安。

小妹的美好不仅体现在她的优雅和善良上,还在于她的心细和事事为别人着想。才六七岁时她就会干许多家务,人还没有桌子高就为老妈洗菜,为老爸送茶。有时分到一块糖果不舍得吃,还会偷偷放在关允的枕头下面。

也正是因此,如果问关允世界上最爱的女人是谁,他肯定会说是老妈;如果再问他第二爱的女人是谁,他会毫不犹豫说是小妹。不管是温琳还是金一佳,都要排在小妹后面。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要是你连容伯伯和你的亲生父母有过节儿这样的事情也操心,那么你要操心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关允笑了笑,安慰她说道,“你还要操心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提姥爷姥姥家的事情,还要操心哥哥到底会娶谁当你的嫂子。你小小年纪不好好操心你的学习,乱操心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就是,哥哥,你到底要娶谁过门?”小妹到底是小孩儿心思,被关允一哄,就不去想了,眨眨眼睛问道,“先是琳姐姐,然后是夏姐姐,现在又是一佳姐姐,哥,你可真花心。”

关允被小妹调侃,脸色不变,嘿嘿一笑:“也不是哥哥花心,而是你的哥哥太优秀,太受欢迎,你说是不是?”

“那是。”小妹一脸骄傲,“一家有女百家求,同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总会有许多女人喜欢,我的哥哥是天下第一的哥哥。不过到底要娶谁,哥哥,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要,当然要。”关允忙点头,小妹虽然年纪小,但有见识,他还真想听听她的意见。

“娶一佳姐姐。”小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关允不解,“有两次金一佳问你的身世,还惹你不高兴了,你一开始不是更喜欢夏莱?”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一佳姐姐对你更好,也更配你。”小妹双眼迷离地说道,“一个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儿,不在于她等候了多久,只在于她为了和他在一起肯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她对他爱的体现。一佳姐姐送你去黄梁,一路上陪你风雪兼程,她还为了你逃婚,她对你的爱,热烈而奔放。”

“小妹,你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情呀爱呀的,小心早恋。”关允说道。

“我不会,哥哥放心好了,我一心要考京城大学,才不会早恋,只会学习。”小妹噘了噘嘴,“哎呀,我还没有说完,你别打岔。”

“好,你说,你继续说。”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佳姐姐一直陪在你身边,虽然夏莱姐姐有意外发生,不是她不想陪你,而是她不能。但不管是不是有客观原因,也说明了一点,在和你爱的缘分上,她不如一佳姐姐。这是缘分的体现。还有一点,一佳姐姐有经济头脑,又有政治智慧,她比夏莱对你在事业上的帮助更大。这样一个完美的姐姐,又对你一往情深,你不娶她,还要娶谁?”

关允无语了,小妹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几乎无可挑剔,她才多大,怎么就能从方方面面分析问题了?关允不由摇头一笑,“小妹,你说的是不是太现实了?都有政治联姻的味道了。”

“在爱情的基础上,现实一点有什么不好?夏莱式的浪漫终究比不过金一佳式的浪漫和现实的完美结合。再说古代皇帝还和亲呢,联姻也未必没有幸福,不要一听政治联姻就持否定的态度……”小妹振振有词,小脸仰起,十分自信地说道。

“好,说得好。”关允哈哈大笑,“小妹长大了,这一番高论,让人刮目相看。”

“哼,看你以后还敢小瞧我不。”小妹开心地一笑,一笑之间,国色天香。

到了飞马宾馆,接上了金一佳。金一佳见小妹也在,十分高兴,就问到了温琳。关允不由脸上发烧,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蒙骗了过去,还好,金一佳不如夏莱心细而敏感,并未多问。

一行三人先到了平丘山。

到了山脚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关允来到,刘宝家立刻来到近前,悄声说道:“关哥,郑令东这家伙不聪明,偷偷回黄梁了。”

“真的?”关允吃惊不小,“他傻了,不怕被郑天则拿了?”

期待下一步

郑令东的去向,郑天则不知道,呼延傲博不清楚,但自始至终,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关允的掌控之中!

无他,只因关允有刘宝家和雷镔力。

调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公安局,在震惊了进取学院一干人等后,二人配合调查工作,市公安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时二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任何连带责任。

开玩笑,都是市公安局警察了,谁还和刘宝家、雷镔力过不去?再说郑天则也无心顾及这些小事,一个郑令东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他哪里还有心思拿刘宝家和雷镔力开刀来牵制关允?

刘宝家和雷镔力进入市公安局的时机恰到好处,在呼延傲博改变策略收缩战线的大方向下,在郑天则布局一乱处于全面被动的大前提下,二人被崔向破格安排到了刑警队,成了刑警。

表面上刘宝家和雷镔力还在实习期,实际上在崔向的精心安排下,二人已经正式开始了刑警工作,并且迅速地成长起来。

从小就好动的刘宝家和雷镔力,在受到专业训练之后,功夫更是突飞猛进。当然,除了打架的功夫进步之外,追踪和侦查的水平也大涨。

正好,郑令东的脱逃让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功夫有了用武之地。

郑令东在和关允不间断的通话中,并没有透露他的藏身之地,而且郑令东也相信关允没有追踪他的技术手段。他却不知道,关允在齐昂洋的帮助下,暗中动用了省国安厅的技术手段,锁定了他的具体位置!

但关允并没有抓获郑令东,而是引而不发,让刘宝家和雷镔力亲赴燕市踩点,确定了郑令东的几个落脚点,又让二人基本摸清了郑令东在燕市和京城的关系网。

引而不发,为上策,是为掌握主动。引而发出,是中策,即使一箭中敌,也会暴露了自己。引而发出不中敌,却被敌人发现自己并且反击一箭,是为下策,有可能反被敌人一箭射中。关允之所以将郑令东拿捏在手中并不外露,也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还有一点,关允恨郑令东入骨。如果郑令东非死不可的话,也要让他死得其所,临死之前让他拉郑天则陪葬。

原以为郑令东足够聪明,会一直躲藏下去,没想到过年了,按捺不住思家心切,居然偷偷溜回黄梁,他是想找死?

“郑天则发现没有?”关允担心地问道,如果郑令东落到郑天则手里,进取学院的案子真有可能成了死局。

“应该没有。”刘宝家肯定地说道,“最近郑天则确实心不在焉,对进取学院的案子关注不多。他最近和红颜馨密切接触,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听说和封况的遗留问题有关。”

封况的遗留问题?封况的案子已经暂时结了,他的遗留问题只有财产问题了。作为黄梁的首富,封况一死,必定会留下大笔财富,封况家人可以分到的遗产肯定有限,大部分财产恐怕会落到郑天则手中。

这么说……莫非红颜馨是郑天则的管家?

又一想,关允蓦然灵光一闪,居小易留下的声称代表郑天则全部身家的一串数字,难道最终解释权是在红颜馨手中?对,身为一个漂亮女人,红颜馨没有成为郑天则的女人却又被郑天则重用,她又无权无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有经济方面的才能,在替郑天则打理郑姓庞大的经济帝国!

任何一个势力团伙都要以经济利益作为纽带,没有经济利益上的联系,必然不成利益集团。一经想通,关允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心情大好。先是知道家中藏有价值连城的字画,现在又发现了郑天则的命门——经济命脉,看来,他来年要财运大旺了。

以后,还少不了要和红颜馨打交道了。关允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一口吞下郑天则的全部财产,让郑天则先品尝一下身无分文的痛苦,然后再送他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继续监视郑令东,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一下,要保证不能让他落到郑天则的手中。”关允小声地交代了一句,见金一佳和小妹走了过来,就结束了对话,告诫刘宝家,“别在一佳和小妹面前提这件事情。”

“知道。”刘宝家点了点头,一挥手,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头前带路,上山而去。

平丘山今非昔比,山脚下建造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宅子,类似农家院,又比农家院卫生条件好,生活设施齐全。而且房顶涂了各种颜色,放眼望去,点缀在树林之中的宅院,就如一颗颗七彩明珠,十分好看。虽然是冬天,但依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山门已经建好,用的还是老容头的题字。山门依然是拙朴的风格,宽大而宏伟,初具气象。

上山的路也已经修整并且拓宽,沿阶而上,平缓而舒适,没有爬山的疲劳。而山路的沿途也树立了一些巧夺天工的指示牌,巧妙地掩映在树木和山石之间。

金一佳连连点头,赞叹说道:“温琳很能干,平丘山的开发,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关允,要不你再和温琳打个电话,她说好要陪我一起上山,怎么突然不来了?”

“咳咳……”关允差点没吃了一口冷风,温琳身子不适,现在不宜做剧烈运动,爬山肯定不行,他扯谎说道,“她一个平常不怎么走动的亲戚突然来了,她不陪也不好,看情形晚上应该有时间陪你。”

“晚上?”金一佳为难地说,“晚上我就走了。”

“不是说明天才走?”关允问道,“怎么提前了,出了什么事情?”

“家里来电话让我回去,说是商量一下年后定亲的事情。”金一佳低下头,闷闷不乐了片刻,忽然抬头又笑了,“我假装答应,不过护照什么的都弄好了,随时可以逃之夭夭。放心好了,除非你先说再见,否则我永远和你……不见不散!”

关允心中一阵感动,小妹说得对,金一佳的爱让他感到直接而真实,不像夏莱的爱,虽然缠绵,却总是让人觉得朦胧而遥远。

小妹却在一旁一脸狐疑地看了关允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忽然嫣然一笑,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关允嘿嘿一笑,拉住金一佳的手,放在手心,郑重地说道:“如你所言,不见不散。”

小妹凑到金一佳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一佳姐姐,以后我叫你嫂子好不好?”

金一佳顿时脸红了:“小妹,别闹,就叫一佳姐姐。”

“路上我和哥哥说了,我喜欢你当我嫂子。”小妹抱住了金一佳的胳膊,“如果哥哥不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金一佳心花怒放,只一句话就让她对小妹的好感上升到了亲人的高度,她拉住小妹的手说:“小妹,明年到京城上大学,谁敢欺负你,和我说一声,包管让他后悔一辈子。”

小妹冲关允眨眨眼睛,言外之意就是,怎么样,替你解围了吧?关允暗中朝小妹竖了竖大拇指,夸小妹聪明。

逛完了平丘山,关允又陪同金一佳在孔县东南西北转了一圈,几大林场和农场项目,全部走了一遍,所有项目都进展得很顺利。在温琳的一手推动下,在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等到明年春天,几大项目就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成为冷枫的农业兴县战略的先行军。

最后,关允还和金一佳一起看了看流沙河大坝。

冬天的流沙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站在流沙河大坝的前方,金一佳用手一指蒋雪松题写的几个大字说道:“说来还得感谢流沙河大坝,如果不是流沙河大坝的险情,就没有从孔县到黄梁的风雪兼程,也就没有我们之间的心心相印……”

如果是夏莱,这番话就算烂在心里她也不会说出,关允感慨地说道:“有一失就必有一得,流沙河大坝成就了许多事情,也毁了许多人。”

李永昌最终被判刑二十年,差不多会老死在监狱了,王车军烈火焚身又投河自尽,而李逸风也因此离任。流沙河,让多少人饮恨,又让多少人冲冠一怒!

但不管怎样,如今的孔县百废待兴,相信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就是万物复苏之日。孔县的明天,会更好!

关允心情大好,尽管他知道,孔县是走向正轨了,但黄梁依然局势未开,他多希望他每到一地,都会为一地留下希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基本理念,为官一任开拓一方,才是为官的最高境界。

在流沙河畔,关允的政治理念的雏形就如一棵幼苗一样,悄然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或许终有一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中午,关允安排金一佳在飞马宾馆吃饭。之后,金一佳就会踏上归程,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再次见面,就要隔年了。

饭后,接金一佳的专车到了——金一佳有意留下奔驰给关允,燕市来车接她。关允送金一佳上车,谁知金一佳的汽车才走,关允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号码关允顿时心跳加快,两个多月了,他终于接到了期待已久的夏莱的来电!

夏家

关允看了小妹和刘宝家几人一眼,悄然向旁边走了几步,才按下了接听键。

“夏莱……”关允都能感受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年关年关,对别人来讲或许过年要还许多人情债,但对他来说,却是情债。果然如老妈所说的一样,情债最难还。

先是温琳,又有一佳,现在又是夏莱,莫非说,这个年内,就要解决他的终身大事?

“关允……”不管是温琳、金一佳还是冷舒,几个人的声音都不如夏莱的声音好听,她的声音太纯净了,犹如天籁,空灵而极有穿透力。也正是这一点,一直让关允认为她是不可被伤害的好女孩儿。

“你终于来电话了,夏莱,我以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关允心底掠过一阵悲伤,尽管他要了温琳,尽管他的感情在向金一佳倾斜,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当夏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初恋最是刻骨铭心,何况关允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青春的花只开一次,初恋的花,也永远只有一朵。夏莱就是他心目中永不凋谢的爱情之花。

“过年后你有时间来一趟京城吗?”夏莱的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仿佛关允不再是她曾经为之付出全部爱情的爱人一样,“我想和你当面道别。”

关允心中蓦然一阵痉挛似的疼痛,总有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开心,同样,也总会有一个女人让男人心痛。

“夏莱,你真的忍心?”关允几乎说不出话了。

“事情都过去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分开得好,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关允,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夏莱的声音依然纯净如天空飞过的鸽哨,“初三之后我有空,我初六就走。”

电话随即就挂断了,不再给关允说话的机会。

紧紧握住电话,关允只感觉一股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生起,直透后背,让他遍体生寒。他度过了二十多个冬天,记忆中,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个冬天让他感觉这么寒冷。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远在京城的夏家,放下电话,夏莱已经泣不成声。她扔了电话伏在床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的心也在收缩着、疼痛着,而且比关允痛得更难受,更彻骨。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哭痛了,又沉沉地睡去。等她睡着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夏德长悄悄地进来,替她盖了盖被子,一脸忧愁。

夏德长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半晌沉默无语。不一会儿,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和夏德长年龄相仿,脸型酷似夏莱,只不过比夏莱丰腴几分,穿一身睡衣,踩着拖鞋,盘着头发,慵懒地坐到夏德长面前。

“德长,你叹什么气?小莱出国是好事,我倒觉得,她出国待几年,一是可以忘了那个什么关允,二来也算镀金了,再回来身价就抬高了。你看别人都出国镀金了,小莱出国,我举双手赞成。”中年妇女是夏莱的母亲李玉欢。

“现在形势不同了,以前小莱跟了关允是下嫁,现在她再和关允在一起,就算是门当户对了。”

“门当户对?夏德长,你开什么玩笑?”李玉欢的声调高了几分,“就凭关允一个小小的副科?”

“他现在已经是黄梁市委一秘了好不好?过了年肯定提正科,二十四岁的正科,很不错了。”

“就算他提了正科又怎么样?就算他是市委一秘又怎么样?”李玉欢眉毛一扬,气势高涨,“他还不一样是农家子弟,一个农村娃也想娶夏家的女儿,亏你说得出口。夏德长,我不能再让女儿受委屈了,我不能让我的悲剧在她的身上重演。如果我当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也不会到现在才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夫人,至少也得是省委副书记夫人了。”

夏德长被李玉欢一番话说得脸色一沉,他无地自容,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借关允说事:“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后悔也晚了。现在说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不是你的。”

“我就是不同意女儿和关允在一起。”李玉欢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关允出身不好,配不上女儿。”

“关允是出身不好,可是他有一个妹妹……”

不等夏德长说完,李玉欢轻蔑地笑了:“哥哥是农村娃,妹妹就是金凤凰了?笑话。”

“还真是笑话了!”夏德长也生气了,李玉欢每次都抢他的话,让他很没面子,“他的妹妹叫容小妹。”

“叫容小妹怎么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李玉欢还是没过脑子,瞥了夏德长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关允的妹妹也是柴火妞。”

“啪”的一声,夏德长拍了桌子:“李玉欢,你听好了,关允的妹妹叫容小妹,听一佳说,怀疑容小妹就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

“容小妹什么……”李玉欢被夏德长拍桌子的动作激得火起,也想一拍桌子还回来。夏德长自从出京外放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在她面前嚣张,想翻身不成?不料她的右手高高举起,还没有落下来,突然就惊呆了,“夏德长你说什么,你说容一水?京城容家的容一水?”

“容一水有一个走失的女儿,关允有一个异姓的妹妹叫容小妹,一佳见过容小妹,说长得很像崔盈若。崔盈若是黄梁人,孔县是黄梁下辖县,一系列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容小妹应该就是容一水的女儿。”夏德长气势大盛,仿佛他认识关允就认识了容小妹,然后就和容一水搭上了关系一样,“如果女儿嫁给了关允,如果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你说,我和容一水算不算也是儿女亲家了?”

“容家,容家……”李玉欢喃喃自语,站了起来,“真要是和你说的一样,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关允岂不是鲤鱼跳龙门了?容一水肯定不会亏待关允,万一他认关允当干儿子,哎呀,关允何止是鲤鱼跳龙门,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你说,女儿嫁给关允,亏不亏?”夏德长得意扬扬,感觉要力压李玉欢一头。

“不亏,不亏!”李玉欢惊喜地站了起来,“德长,你怎么不早说?没想到,关允这么有来历。怪不得女儿死心塌地要跟关允,还是女儿眼光高,有远见,是不是她早就知道关家有一个容小妹?她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出来,为什么非要瞒着?害得我们白担心半天,还阻挠她和关允在一起。真要能攀上容家这棵大树,我们可就发达了。”

夏德长好像终于在李玉欢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次:“要不我说你没有远见,此一时彼一时,关允自身能力又强,再有容家的扶植,以后他想不出人头地都难。我估计,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能升到正处!”

“不得了,不得了,二十七岁到正处,岂不是说三十岁就能到副厅?关允三十岁就能和你现在平级,德长,女儿嫁了他,以后还不得……”李玉欢得意忘形了,脱口而出。

“胡闹,不要乱说话。”夏德长毕竟是官场中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脸色一沉说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一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行了行了,别吓人了。”李玉欢虽然一下难以适应夏德长的气势,想想多少年来夏德长在她面前都直不起腰来,现在借关允说事,就敢冲她横了,她不由心里窝火,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都是盼着女儿好,想想我和凝欢当年同人不同命,凝欢嫁了金全道,我嫁你。现在小莱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怎么一佳是京城第一千金,小莱就不是了?还不是因为你夏德长比不上金全道!还不是因为夏家比不了金家!”

夏德长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天天翻出来,有意思?现在说的是小莱的终身大事。关允是挺爱小莱,但毕竟两个人分开了一年,感情也淡了。而且还有一件麻烦事就是,一佳也喜欢上了关允,而且关允好像对一佳也有意思。”

“啊?”李玉欢一下站了起来,“金一佳怎么回事?跟小莱抢男朋友,她还要不要脸?不行,我得找金全道说理去。”

“坐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夏德长怒了,“李玉欢,你说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小莱还没有和关允结婚,关允想和谁谈恋爱是他的自由!再说我们以前阻挠小莱和关允在一起,本身就让关允对我们有了成见,你还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找金全道说理?先不说金全道是不是同意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你这么冒失地去兴师问罪,等于是伸脸过去让别人打脸。”

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夏德长猛然站了起来:“冷家、容家,如果再加上一个金家,好一个关允,竟然成了三大世家的支点!”

京城五大世家

“你说什么?”李玉欢愣住了,“关允怎么就成支点了?听你的意思,金全道不但不会反对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还会举双手赞成?别开玩笑了,金家是名门望族,绝对不可能让金一佳嫁给平民百姓出身的关允!”

“你错了,李玉欢,你真的错了。”

夏德长其实想说的是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反对夏莱和关允在一起时就错了。他本来打破了门户之见,娶了李玉欢,到头来,却又落入了门户之见的局限之中。百般阻挠关允的成长,以爱护女儿为出发点,却要毁掉关允的一生,他确实做得太过了。

怪谁?都怪李玉欢。李玉欢自认出身比他好,结婚后,处处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子,压了他整整十几年,让他总是笼罩在出身不好的阴影下,久而久之,也让他对出身问题敏感而脆弱。正是因此,他总是认为关允和他一样出身不好,肯定是怀揣穷小子要娶富家女高攀的心思才和夏莱恋爱。

不承想,关允身世离奇,竟然有一个捡来的妹妹。而他的妹妹,赫然就是京城中传闻多年的第一世家容家容一水走散的女儿……何其惊人的事实!

京城五大世家——容家、金家、冷家、田家和李家,容家以无可争辩的实力高居第一,其余四家,金家和冷家实力相当,田家和李家也是不相伯仲。四家为争夺排名先后而互不服气,但却无一家敢有问鼎第一世家之心,原因无他,只因容家实力太强大。

容一水作为容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虽然还算不上是容家的家主,但他在容家的地位无可替代,传言他是容家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容一水早年有一个失散的女儿一事,在京城圈子内几乎人人皆知。失散的原因无从考证,有传闻说,容一水与女儿失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但究竟有什么隐情,谁也说不清楚。传说是和容一水想要接任容家掌门人的动机有关,还有人传言容一水的女儿是被人偷走了,凡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成为世家圈子内的一大悬案。

夏德长虽然出身富贵之家,但夏家还远称不上世家,别说和庞大的容家相比了,就连和五大世家中排名最后的李家相比,也是相差甚远。

夏德长一心想融入五大世家中,尽管他和李家有了联姻,但李家对他的关照似乎并不用心。其实他最想结识的一人不是李家的掌门人,而是容一水。

传言容一水在五大世家之中,年纪最轻却级别最高,毫无疑问也是政治前景最被看好的一人。夏德长如果得到容一水的赏识,再有李家出手扶持,他在燕省不出三年就能坐到省委副书记的宝座!

但夏德长在京城十几年,一心想结识容一水却不得其门而入,眼下突然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而且如果夏莱真嫁给了关允,关允的妹妹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是关允的岳父,夏莱就是容小妹的嫂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容一水会不接纳他?

绝对不会!

谁都知道容一水为人最重亲情,十几年寻找女儿未果,平添了几多白发。而容一水的夫人崔盈若据说还几次因为思女心切而住院,一旦找到容小妹,还不得爱若至宝?十几年的亲情亏欠,必定会加倍偿还,而关爱容小妹十几年的关允,必将成为容家的贵宾!

关允,关允!关允不但有可能是容家的贵宾,而且以他和冷枫的密切关系,他还极有可能成为冷枫的贵客。虽然冷枫是冷家的弃子,但在孔县人事动荡之时,隐约可见冷家出手相助冷枫的迹象。据说冷枫在南方下乡时结识了一名权贵,二人私交甚好,现在此人上升势头很明显。冷家考虑到此人今后的前景,可能要重新审视冷枫在冷家的地位。

如此一来,如果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如果冷枫又被冷家重新接纳,关允身为容家和冷家两大世家的支点人物,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容小妹到底是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别说他现在不敢肯定,恐怕容一水也不敢直接去相认。以容一水现在的身份地位,认亲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但很多事情是一场豪赌,如果他现在不先下手为强,等关允被金家抢了先,成了金家的乘龙快婿,他就错失了人生一次无比重要的机遇!

他必须要赌一赌,更何况他的赌注是他的女儿,就算最后落空,容小妹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夏莱爱关允,关允也爱夏莱,再者夏莱跳楼重伤一事在京城传开之后,原本对夏莱趋之若鹜的世家子弟,一下全部消失不见了。夏家从以前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算是尝尽了世态炎凉。

女儿索性嫁与关允,还有爱的幸福和保证。况且以关允现在的身份,也算勉强配得上女儿了。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夏德长才决定大下赌注,套牢关允。

夏德长这么一想,又想到既然连他都能意识到关允有可能成为容家和冷家之间的桥梁,金家更能清醒地认识到关允的重要性。而且金全道一向比他开明,虽然也有门户之见,却眼光长远。如果金全道知道了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有一半的可能会答应此事,因为金家也想借关允为桥梁,和冷家、容家建立起密切联系!

不想还好,越想越心惊,夏德长在客厅背着手转了几圈,十分严肃地说道:“玉欢,关允年后会来京城一趟,到时一定要请他来家中做客,你不许给他脸色看,要好好对他。还有,你再好好劝劝女儿,别出国了,留在国内,如果她愿意,如果关允点头,‘五一’就为他们举办婚礼。”

“你疯了?为了一个关允,你想闹哪样?”李玉欢的急脾气上来,又犯劲了,“关允现在还不是什么人物,就给他八抬大轿了?你说一佳也喜欢关允,我看金全道未必就会同意。别太抬举了关允,想当夏家的女婿,他进门的时候得低着头。”

“我警告你,李玉欢——”夏德长第一次在李玉欢面前威风八面,他怒不可遏地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要是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你要是得罪了关允,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就放手不管了。”

话一说完,夏德长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李玉欢愣了,夏德长敢对她大发脾气?结婚十几年了,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怔,突然跳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拿起电话打给了李凝欢。

“凝欢,我去你家一趟,商量点儿事情,你等着。”也不管李凝欢是不是有时间,她放下电话就下楼而去。

夏德长和李玉欢一走,夏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一脸平静,泪痕已干,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水,突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夏莱内心的苦楚无处诉说,她在剧烈的咳嗽声中还在不停地想:对不起,关允,如果你听到刚才的一番话,你还会觉得娶了我有幸福吗?如果我嫁给你,也许会给你带来一辈子的麻烦。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如果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远大于幸福,自己对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折磨。在听到父母的一番对话后,再想到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状况,夏莱更坚定了决心。

关允并不知道,他在夏德长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桥梁,而且夏德长对他的期望不断上升,他竟然成了夏德长想要借助的东风。

现在的关允丝毫没有成为东风和桥梁的觉悟,送走金一佳,接完夏莱悲伤的电话,他虽然心情微有失落,但还是在过年的气氛中快乐了起来。他领着小妹,带着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开着奔驰,走亲访友,快快乐乐地过了年。

老容头也是喜笑颜开,或许老人家一个人在外漂泊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家中过年。老人家每天都是喝茶、下棋,或是和关成仁谈天说地,沉浸在久违的亲情之中。

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每年的初二,关母都会一个人黯然神伤半天,但今年却没有,她陪老容头说了半天话,心情很舒畅。

初三一早,关允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齐昂洋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请他来家中做客。关允早就做好了准备,欣然应允。

告别家人,关允拉上老容头,开车直奔燕市而去。老容头要去京城,关允在去了齐家之后,也要同去,但去京城正好路过燕市,就和老容头一路同行。

时隔一年之久,关允再次踏上了重回京城之路,他并不知道他的燕市和京城之行,将会面临怎样一系列的人生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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