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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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道歉是永远不嫌迟的。
八月的第一天,宋井桐返程回荥川。统共在俞雯家里住了半个月,这段时光美好得此生难以忘怀。早晨的露珠、曙光,傍晚落日的晚霞,冰凉清澈的溪水,开得灿烂的野花……无一不是最朴实的美好。
俞父送她到村头,来时的灯依旧在原地,风一吹过悬挂灯的电线轻轻摇摆。俞父帮忙把行李搬上了三轮车,“有时间了再过来玩,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他还是想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苟言笑,言辞之间却是热情,又补充说道,“火车站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别人跟你搭讪千万别理,财务也要保管好。”
宋井桐缓缓一笑,告别道,“好,我知道了。伯父再见。”这些天俞雯一家人都很照顾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三轮车载着她和行李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天的村落,前头的摩托车镜面上看到俞父久久地站着,身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前天晚上,她、俞雯和俞偲竹坐在坡上的台阶上看月色的画面犹在眼前,醒来就要告别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到达火车站的时间拿捏得刚好,检完票只等了十多分钟就可以上车了。上一次有俞雯一起,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并不觉得漫长煎熬。这一次只有她自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翻着书看,窗外的风景从眼前逆着而过。
中途有个女人跟她说话,问她是不是学生,要干嘛去,问了不到几句便停住了。或许,觉得她说话过于清冷。一问一答不会来事的个性,在现今真的不吃香。
这趟火车只有九个小时便可到达目的地,不过目的地却不是荥川,而是与荥川的方向相反。落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一出站,罗老先生和慕筠都在站外等着她。是的,她专程坐车回去看望两位老人家。
萤火奔跑着过来迎接她,小家伙长大了不少,体型更加矫健,毛发变得更加柔顺有光泽,泛着金黄色的柔光。它呜呜了两声,在宋井桐脚边站立,两前爪跃跃欲试地跃起,水汪汪的两只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眼底千百种情绪。
她放下行李箱,蹲下身把热情的小家伙搂在怀里。萤火看着她,似乎在控诉她抛弃了它,新年的时候把它带过来却没有带回去,又似乎向她撒娇寻宠。她安抚地摸了摸萤火光亮的毛发,边抱着小家伙边拉着行李箱走过去,笑着叫道,“爷爷,奶奶。”
罗老先生宠爱地接过行李箱,拎着箱子走在前头。慕筠与她并肩而走,“囡囡,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累不累?”她轻摇头,分享了些有趣的事情。慕筠听得开心,“玩得开心就好,下回你也要把人家姑娘请过来玩。”
“嗯,好。”她笑着答应,挽着慕筠走。
这一住,又是十多天。老人家舍不得她,加上平时能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时间也短,宋井桐直到快开学的五六天才回去。
飞机徐徐滑行,在天空中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荥川这座城市依旧那么繁荣,从上空俯瞰尽是钢筋水泥建筑的高楼大厦。出了机场,城市热风和闷热感袭来。
望着站在机场出口处的人,她久久不动,失去了反应。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拎着笼子,笼子里的萤火蹭动了下,犬叫了一声。
那人同样在看着她,凝视的眼情绪翻滚。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却迟迟都不走近。他感觉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她一点没变,一如既往的漂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好几十年了。他对她的思念,捂住嘴巴都会从眼底满溢而出,决堤般汹涌。
上飞机前,宋井桐发了条消息。只有一句话:晚上九点下飞机,你要来接我么?宋井桐发。
编辑完这条消息,留在对话框好久她才发送出去,然后关了手机上飞机。
程向阳一步一步走近,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长手一揽搂住了她,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响起,“累不累?走,我带你去吃饭。”他松开怀抱,改去牵她的手,另一只手去拎行李,“走吧,我也饿了,刚好去吃晚饭。”
她微仰头,看着他风轻云淡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看着他那么宠溺地跟她说话的样子突然间泪崩,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拥住程向阳,他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安慰说,“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别哭。”其实,他心如明镜,什么都明白。
宋井桐一动不动,紧贴在他胸膛。“程向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道歉永远不嫌晚,就怕不开口。她何其倔强,总以为自己没有错,可她也错了。
滚烫的液体濡湿了他的衣服,皮肤上感觉到凉意。他声音变得哽咽了,他刚才的淡然何尝不是佯装的。十多个字的信息,甚至没有多余一句的温软的话,足以让他弃城投降了。他终究是等来了她,所以何必再计较她有没有道歉?
他曾经说过,爱上她并不丢脸,向她妥协并不丢脸,输给她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至今也一样,向她弃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程向阳掌心固定在她的后脑勺上,唇在她额头上落了细细的一吻,小心翼翼。大颗的泪簌簌地滚落,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她把一个人变得了那般谨慎。
“乖,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不顾你的感受带你去冰崖,那么你也不会那么难过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紧张我,害怕失去我才生气的,我没有半点怪罪过你的意思。”指腹拭去她眼里的泪花,他从不知道她会那么容易流泪。说过了永远不让她为他哭泣,可他却三番五次的食言,三番五次让她落泪,简直混账至极了他。
宋井桐握住他错乱地覆在她脸上冰凉的手,“程向阳,不怪你,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只想要保护自己,没有考虑到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伤害到你。程向阳,真的对不起。”
一个学期和一个暑假,那么多的时间,他们用在了怄气上。明明思念,明明舍不得,偏偏不肯低头,偏偏倔强得要命。都说年轻气盛,逞强好胜,差点他们输给了彼此的执拗。
倏地,他笑了,有些玩世不恭,“所以,你这是向我认错了?但是不需要,你是女人,女人就是用来宠的。”他故作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女人,本少看上你了,命令你收起眼泪,陪本少去吃饭。”
她抿唇展开一个笑容,心里却很酸涩。每次都是他哄她,说服软的是她,实际上也还是他。这个男人,看似漫不经心,但心如澄净。
车上,她静静地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如同精雕细琢出来的,眉目如山似水,冷冽又温柔。他感觉到了她一直在看着他,扭头一笑,“我是不是很帅?尽管看,我是你的,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没有被现场抓个正着的羞涩,她依旧盯着他,“贴吧是不是你帮忙撤掉的?”她问,于是他顿了顿声,点了点头。她又问,“鸡汤、粥和红糖水是不是你让虞清绝送的?”
他关注路况,抽空回答,“嗯,是。”
紧接着宋井桐又问,“你去女生楼下等我了?”
默了好久,他承认,“是。”承认完,脸突然就红了。他不大想承认这个,担心自己会被她笑话。转念一想,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她问完后沉默了,他反问道,“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
头偏向他,“那天晚上,那个男生给我表白的时候,为什么要走?”她当时有多希望他来带走她,向每一个人宣布他的独家占有权。好比如他当时跟她说,让她跟每个人宣布他是她的一样。
车内很安静,窗摇下了开了一道缝隙,过往呼啸的风和车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入耳。过了好久,他才找回他的声音,“如果我说我怕我去带走你,你会在一气之下跟我赌气答应了那个男人的告白你信么?”
她扭头向窗外,城市灯火阑珊。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已经够了,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可她听到他说,“桐桐,你知道么,我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上前去。如果我的眼神能杀死人,那个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桐桐,你不要理会任何人,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扭转方向盘,程向阳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拉过她的手覆在他心口上,“感受到了吗?”深邃的眸子装进了她,眼中的人冷静之中有些嫣然。他心脏有力地跳,“这里,是我的心。它在说,它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一把拽过她,趴俯在她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抽噎着。“你让它那么痛,可是它还是忍不住想念你。”他并不是真的无所谓,先前的伪装溃然倒塌。
宋井桐抱紧了她,有处地方空了个洞,那么那么的痛。他的泪,一下刺痛了她。从没有一个男孩子像他这般,动不动就抱着她哭,哭得像天塌下来的小孩子一样无助。
有人说,如果有个男孩为你哭,必定深爱于你,请不要放弃他,请拉住他的手,他真的可以陪你走完一生。如今,他是那个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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