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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因而,要问那晚到底发没发生天雷勾地火的事儿,还真是没有。宋井桐困得要命,一开始被他拦腰搂着睡不着觉,慢慢慢慢的也就没那么在意,进入梦乡了。宋井桐多年没做过梦,却意外做了个梦,还是算得上美妙的一个梦。梦中,少年白衣翩翩,被上帝亲吻过的脸熠熠生辉,绚烂璀目。少年向她而来,每走一步清风绕酒,醉人得很,徐徐的徐徐的便醺了她,于是她便沉入这绕酒的清风里,分不清是清风绕酒,还是酒缠清风。

                  少年单膝跪地,白色纯洁的玫瑰花苞在他手边绽放,有风来,花香溢。月满则亏,可刚好,不多不少依旧是少年的模样。少年注目着她,启唇是美好,“此生所遇,无怨无悔。”

                  明明就是一个梦呐,可睡着的人竟止不住地释放出笑意,那抹笑,始终挂在她嘴边。但她被压在身上的重量弄得喘不上气,突然醒了,梦就此停了。少年递过来的白色玫瑰她没能接过,少年盼望的那句她愿意,她也都还没说。宋井桐没感到可惜,她轻轻地挪了挪,把身旁人压在自己胸腔处的手放下。距离刚好,程向阳熟睡的侧颜能够完完整整地落入她眼底,他睡着时,是一派温驯的模样。

                  宋井桐真不遗憾,身旁的人,其实已经填补了梦里的缺憾,所以她并不遗憾。她凝笑望着他,静静的都不出声,指腹一点一点探出,不由得沿着他刚毅的轮廓勾勒,眉、眼、鼻、唇、喉,又在脸庞停立。一个男孩子的肌肤都能那么的细腻,也是难得。宋井桐笑了笑,望着他,望着望着有点恍惚起来。她是不确定的,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境,醒来会不会雨落成空。

                  大概是宋井桐的手过于寒凉,指尖的冰冷让程向阳瑟了瑟。宋井桐被吓得无措,屏住呼吸不敢动,她真怕程向阳醒来,看到这番,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呢。好在,只一下,程向阳往温暖处窝过去,又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原来,仅虚惊一场,宋井桐松了一口气。

                  收回手,宋井桐继续躺下,后背以对。刚躺下,程向阳又追逐过来,搂回她的腰,像是专门往她这处寻温暖似的。宋井桐深感无奈,也不拍了,任由他搂着。她是醒了的,可醒来要如何面对这一夜同眠,她没想出对策,只好先装睡。

                  只一侧躺着,宋井桐身体快要麻了,程向阳才醒来。他抻了个懒腰,面色上看,这一夜他睡得很好,精神十足。程向阳看了看旁边的人,笑了,半个身子倾过她那边,“早安,桐桐。”他还轻轻摇她手臂,把她叫醒。宋井桐也不装,配合地应了一声,悠悠睁开眼睛。程向阳笑看着她,又说了一句早安,顺手把人扶起来,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宋井桐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她不知怎么就羞了,“嗯,还好。”她答。

                  程向阳把头放她肩窝处,这个姿势显得特别的暧昧,关键他还这样说,“骗子。你昨晚睡得跟头猪似的,打呼噜打得巨响,折磨了我一夜,居然好意思说自己休息不好。”莫须有的事,他还夸大其词,简直就是在欺负宋井桐。

                  宋井桐刚要辩驳,推门声生生阻止了她。推门的人滞在门口一处,望见床上这两人,赶忙移开了视线,还虚张声势的假咳了好几声。宋井桐脸上顿时一片绯红,想到肯定被误会了,而且跳进河里都洗不清的那种误会。她慌慌张张地拉开跟程向阳之间的距离,程向阳识破她的意图,把人圈在怀里,锁得死死的。宋井桐在被子底下暗自掐了他好多回,第一回他被掐得疼都不放,后面再掐他干脆绷紧肌肉,硬得宋井桐无从下手,恨不得眼神剜死他的心都有了。

                  虞清绝走进来,黑色保温桶搁桌上,拉开床边的椅子,正大光明地坐在两人面前。宋井桐是又窘又羞,估计有面镜子在,她脸是比红布还要红。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打量着自己,特别是虞清绝还问出来时,更是躲都躲不了,“阳子这精神满面的,看来昨晚你两过得不错。哎,不知道我这会儿过来是不是不合时宜,有没有打扰你们?要不要我出去,把地儿还给你们?”

                  宋井桐听不下去了,要是脸皮厚一些,她可能会很淡定地回,行啊。可脸皮不够厚,本来就尴尬了,现在更是想找个地洞往里钻。她登地从床上站起来,都不费力就离开了程向阳怀抱。淡定不复存在,她慌乱地讲,“我去洗漱,你们聊。”话音才落,立即套上拖鞋往洗漱间奔。偏偏,程向阳都不嫌误会大,还给虞清绝下逐客令,“知道碍事了,那还不赶紧走人,等着我请呢?”宋井桐听了,恨得牙痒痒,他就是怕天下人不误会吧他?

                  虞清绝端坐不动,等宋井桐彻底进入进了盥洗室后,笑吟吟地问,“实话实说,你们昨晚做没做?”

                  “滚,满脑子龌蹉思想。”程向阳拿枕头甩虞清绝,反被牢牢接住,他就用脚踹了一脚。虞清绝不怒反而笑,瞧这样,肯定没有了,有的话,不早乐得傻了。程向阳嫌虞清绝这人碍眼,连带虞清绝笑了也看不顺眼,“该出现的时候不见人,不该有你事时倒是整天瞎晃悠。哎,我说三子,你怕不是喜欢我呢?”

                  宋井桐担心程向阳乱讲一通,竖着耳朵听,听到这话时,她被牙膏沫一呛,呛得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宋井桐是知道程向阳过分自信,可没想到自信到盲了的地步。不过,宋井桐还蛮想听虞清绝怎么回他的,最好是挫一挫他这该死的毫无自知之明的性子。

                  虞清绝沉了脸,不屑多说,只骂了句,“神经。”听得宋井桐开心。

                  程向阳也不再开玩笑,正色道,“你们家那事处理好没有,用不用得着我帮忙的?”大早上拎个保温桶过来,准没那么好心。受人好之前,肯定有事求。应了程向阳想的,虞清绝把枕头扔回去给他后,站起身来,“来这就是跟你说这事的。昨晚航子给我出了应对方案,但是在资金这方面还是不够,如果能把亏损的资金补上来,股票平稳了,这次基本上就算解决了。”

                  他秒懂虞清绝话里意思,无非等着他这边的钱救了。程向阳应得利落,“一会你跟我去趟承源。”

                  虞清绝就知找他准没错,“果然够兄弟,等过了这几天,我请你到金盏玩,花费随意。”

                  “可别。你自个玩好,别叫上我。”程向阳赶忙划清界限。他下意识往洗漱间望,真觉得虞清绝不是来找自己帮忙的,是来索他命的。

                  虞清绝见程向阳这样子,想问,出去玩而已,至于怕成这样吗?话才绕到嘴边,宋井桐已经出来了,虞清绝止住。宋井桐穿得简单大方,一头柔顺浓密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清爽又好看。脂粉未施的脸都能白皙透亮到发光,也是令人羡慕了。虞清绝很求实地评价,宋井桐要是能不用清冷疏远的目光看人,只低低顺顺时,她的这种美是能引起每个男人的欢喜跟保护欲的。只是宋井桐太过冷淡了,触目寒冰,拒人千里,即便天生尤物,虞清绝都提不起劲来。

                  这打量让程向阳无端生气,他的人好不好,都是他的,虞清绝胡乱评价个什么啊?狠狠剜了虞清绝一眼,让他适可而止。虞清绝收到警告,收回视线。就打量几下都不行了,若是换成别了,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想到不是不可能,虞清绝就被程向阳这占有欲吓到。

                  宋井桐恢复如常,她边整理衣物边道,“你先去洗漱吧,等医生查完房后就可以走了。”

                  程向阳去,还拽走了虞清绝。等出来时,年轻医生带着个小护士来查房,临走前多了一嘴,“你女朋友可是真好,千万记得好好待人家,记得照顾好自己身体,别让人老替你担心。你都不知道你女朋友有多紧张你,哭成什么样,有你这样让人家伤心难过的么?”这医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一副长辈模样训斥程向阳。

                  虞清绝在一旁偷笑,绕有兴致观望,就为看程向阳怎么答。相对虞清绝的看戏,宋井桐脸色就不怎么好。那么多人面前被人说她哭了,但实际并没哭啊,只着急了些,怎么人人都道她急哭了?宋井桐都不知道作何解释,怕又是解释不清了。还有,她更怕的是程向阳因此得意洋洋,吃定她,笑话她。

                  然而并没有,程向阳牵过她手,他的手很有力,十指相扣时,那股让人安定的力量直达心底。宋井桐抬眸望着他,他回望了一下,说,“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不会让她替我伤心难过。谢谢医生,谢谢您让我知道她有多好,有多关心我,有多在乎我。”并不温情的一句话,却使得宋井桐心底一片柔软,纵然后来他真的让她哭过。

                  虞清绝被震撼了,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都不敢相信这是打程向阳嘴里出来的话。也太肉麻了,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后来,发生了许多的事,虞清绝才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可他又疑惑了,那既然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改变曾经桀骜不驯、浪荡不拘的自己,可以抛弃原则舍弃骄傲,那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困惑了好多年,终是没能解。

                  “记住了就行。”年轻医生说,而后交代,“下楼右拐,直接办理出院手续。要是拿了学生证跟医疗保险能打折优惠,不过我想你们也不用。”

                  年轻医生和护士小姑娘一同出去,虞清绝后脚紧跟,出去给程向阳交费,办理出院手续。宋井桐省去这麻烦,她是蛮感谢虞清绝的。东西收得差不多,程向阳硬要掺上一脚跟她一起,本来一个人快一些的,他在,倒拖慢了。程向阳在旁边抢着叠衣服,他根本就叠不好,还抢着做,说,“看着没什么东西,没想到收拾起来要命了。桐桐,你累不累?累就不干了,放着我自己来。”

                  她懒得打理他,手上一刻不停,而程向阳是嘴上一刻不歇。他一面折,一面问,“桐桐,你听没听过个故事,讲男女朋友之间的。”

                  这方面的一大堆,宋井桐哪里知道是哪一个?她抬起头看他,即使不大感兴趣,但愿意听他讲。他说,“有对同居男女有天闹了矛盾,那女生气不过,收拾行李箱离家出走,到了收拾时才发现,三个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可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到半数,然后那女生生着气坐在地板上,发火不收了。桐桐,你猜猜看,最后是怎样的?”

                  “怎样?”她问。

                  程向阳继续给她讲,“最后当然是男生妥协了。男生东西也不多,收拾不到半小时,拖着行李箱出门。”宋井桐不清楚他讲这故事的用意,她只是说出自己想法,“指不定人家女生就没真的想走,等着男生挽回呢?还有,那个男生为什么要走?”

                  程向阳反手就在她额头敲了个板栗,佯装不悦她打断。“重点不在这,听我说完。那男生是走了,女生在屋里要哭,门铃声一阵的响,打开门后你猜看到的是谁?自然是那位男生,他拎了女生最喜欢的小笼包回来了。女生问他,不是走了么,干嘛还回来?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宋井桐摇头,她肯定是怎么也猜不到的。程向阳笑话她懒,都不愿动一下脑筋,然后突然深情款款起来,感情要多充沛就有多充沛,“因为我把心丢在这里了,我当然得回来找了。”

                  宋井桐鸡皮疙瘩掉一地。一定是程向阳自己编的,有谁都闹了吵了,还能说出这样肉麻兮兮的话来?除宋井桐受不了外,门外刚回来的虞清绝同样也受不了,毛骨悚然的,踏进来的念头都没了。

                  程向阳不满宋井桐这副反应,多令人感动的故事呐,她怎么就没惊没喜,还恶心到了的样子?另一个不满的,就是虞清绝了。程向阳搞不明白,虞清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总是这会儿出现,存心坏人好事呢?虞清绝也冤枉,他心里边是同样想法的,谁也不愿意主动找虐,时机不赶巧他没办法啊不是?

                  出了医院,程向阳和虞清绝有事要办,宋井桐在教学楼下跟他们分开。程向阳痴痴傻傻望着,人都走远了,还不收回视线。虞清绝鄙夷他,“人走远了,还看?不懂的以为我们程大少爷要成望夫石了。”程向阳直接无视了,“经过市医院停车,先去看下哥,再去承源。”

                  “随你。”一听虞清埘的名,虞清绝气不打一处出,“你是大爷,你说什么是什么。”

                  以为就此无话的,谁知程向阳劝和,“终究是你哥,有什么好气的。”虞清绝还觉得是自己耳鸣幻听了,让程向阳重复一次,程向阳给回有病。虞清绝直直望着他,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阳子,你变了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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