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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宋井桐循声抬眸而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容姣好的脸,恰到好处的笑容为眼前的人加了分值。不可否认,这样的笑容算得上甜美可人,宋井桐自己都忍不住多滞留几眼。但与宋井桐的态度相反,程向阳明显摆出疏离的姿态,在那句“向阳”的呼喊后,眉一皱。

                  “桐桐,好巧,你也在啊?”温洳后知后觉的,总算是留意到了宋井桐,转移视线,亲昵地打招呼。温洳很自然的口吻,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点点头,应了个单音节词。宋井桐对温洳的印象因上一次付云溪的婚礼改观,本身她觉得温洳是个挺好说话、挺乐于助人的女孩子,可偏偏温洳阴阳怪气的打探让她不自觉的疏远起来。或许温洳不是故意的,但她形成的观念一时半会改不掉了,她对温洳只能限于打招呼的阶段,深入不下去了。

                  温洳落座,话是问宋井桐的,眼睛却不由地撇向了程向阳那一向,“我也没吃饭,方便多我一个人么?”

                  话已经问得很明显了,宋井桐不是很热情,倒也不冷漠,保持着随和,一笑,“随意。”温洳提的要求不过分,而旁边又有位置,即便是不认识的人,她都不会拒绝。

                  “我们快吃完了。”程向阳突兀的一句,来得似乎有些无厘头。其实,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温洳露出窘态,一时间变成了特别尴尬的画面。随即,温洳大方一笑,极好的教养和他形成了对比。温洳笑语,“没事,你们可以先走。”

                  宋井桐不得不佩服,温洳气度太好了,好得她都有些嫉妒,她学不来这一套,有人这样明晃晃拒绝了自己的话,宋井桐绝对是转身走人。关键是宋井桐宁愿一个人吃饭也不会提出说和别人凑桌吃饭,大概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温洳起身去点餐,在人走远一点后,程向阳幽幽地望着她,状似不乐意了,心肠竟比小鸡的肠子还小,“咱两难得一起吃一顿饭,为什么答应让不相关的人插进来?”

                  程向阳的口吻,无疑是抱怨加吃醋。陈玉书说得不错,程向阳是实打实的一个醋王,不分男女,谁的醋都吃,占有欲还强。宋井桐自觉得学校食堂是一个公共场合,她没有资格制止别人,“这粥很好喝,我匀一点给你?”企图转移话题,伸手去够手边的空碗。

                  “别转移话题。”程向阳识破她的意图,从手中抢回碗,撂在桌上,肃色,“温洳喜欢我,你看不出来?你要宣誓你的主权,否则别人就一直觊觎着我,懂不懂?”

                  宋井桐实在不想应答,只觉得程向阳太自以为是、自大过头了,别人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就是觊觎他,那每一个看他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想法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宋井桐懒得理,故作不闻,想着随随便便敷衍了事。或许,这当中可以延伸出一个奇怪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生活中,绝大多数男人对女人是来之不拒的,只要不过分丑,只要不过分讨厌,都能聊得特别的畅快。

                  这态度令程向阳不满,再三着重地强调,“我认真的,你别不当回事?”

                  挑了瓣百合放到嘴里,细嚼慢咽,清甜浓郁的香味在味蕾中释放。吞咽下去,斯条慢理地反驳道,“自恋过头了吧,我建议你少看点校园贴吧,那对你没好处。”贴吧上一堆帖子讨论他的长相,诸如长得很帅气啊,两只凤眼细长清澈啊,校草啊,百年难得一遇啊,反正是一堆夸奖的话,夸得天花乱坠的,程向阳无聊的时候刷了几遍,有时候还故意拿来给宋井桐瞧,想激起她的醋意和危机感。

                  宋井桐从不觉得他长得有多么的人神共愤,也就比普通人长得俊俏了点,其他的没什么了。程向阳哪来的自信,肯定是贴吧看多了,膨胀和自以为是得不行。

                  “你别搪塞我。”见她那副模样,程向阳加重语调,彻底表示抗议。

                  眉头轻蹙,艰难咽下口中的食物。宋井桐头疼得紧,“好好好。”她敷衍,不甚入心。不料程向阳鼓起嘴,委屈巴巴的,她自觉不妙,急忙改口,“我知道了,知道了,下回哪一个女的接近你,我立即赶走她们,绝对不让别人靠近你。别哭,憋回去。”后一句,厉声,霸气十足。宋井桐本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霸气,仿佛开启了性格的另一面。

                  程向阳一下收住了,呆若木鸡。她意识到似乎太强悍了,小心翼翼补了句,好像已经挽回不了什么,无济于事了,“你别介意啊,我不是故意的。”

                  良久,程向阳控制住了表情,十分钦佩的目光,“对,就是这种语气。以后就用你这霸气对付那些个人,保管没有人和你抢我。”有人接近,吼一声,滚,绝对能清空所有有意图的人。

                  宋井桐不知该作何反应,敢情他和自己所想的全然不在一个频道,她误以为自己强悍的语气惊到了程向阳,想着怎么哄他脆弱的玻璃心,他倒好,心心念念她怎么赶走别人。哎,这脑回路,新奇,神奇,佩服呐。

                  “你们说什么了?”温洳取了饭菜回来,偏过头问道。

                  程向阳眼神几番向宋井桐示意,她看懂了,装作不知情,别开了。宋井桐本来就是敷衍他的,没傻到纠着一个人就说:喂,闪远点。程向阳有幻想症,她自己清醒得很,闹出笑话才是真傻。况且,程向阳那个样子,当真是半点风度也没有。

                  “平常稀松小事。”程向阳不回答,只能宋井桐去应。说话间,她专注地望向温洳,无视了他一个劲的使眼色。

                  温洳笑语,半开玩笑半真的说道,“真羡慕你能和向阳聊得那么好,平时我在学院遇到他喊他都不理我,冷漠得很。上一次的订婚宴也是,我以为他不苟言笑呢,原来分人。”

                  宋井桐一带而过,一点也不认同温洳的话。谁说他冷漠了,聒噪着呢,动不动一哭二闹三撒娇,再不行缠人到底,看不出半分冷漠,有时候宋井桐巴不得把他嘴巴缝上,把他全身捆上,让他安安静静待着别烦人。

                  “桐桐,下礼拜天向阳不是有场篮球赛么,刚好我有空,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过去?”闻言,宋井桐疑惑而不着声色地看了眼程向阳。温洳也跟着看过去,了然于心,“向阳没跟你讲?不应该呀?”

                  宋井桐默认,确实没听他讲,没必要欺骗。“嗯。不过不好意思,我周末有事,时间确定不下来,你自己去吧。”一方面,周末需要写报告,另一方面,宋井桐不想和温洳走得太近,下意识拒绝了她。

                  温洳面露可惜,“是校里的比赛,球员技术都很好,应该是很精彩的比赛,错过了挺可惜的。”

                  懒得应付,却又不得不应付,吃一顿饭说一堆话真心累挺,“机会总会有,不在乎一两次错过。”

                  语毕,方才一言不发的人开口,多了一丝冷意,一听准是生气了。宋井桐很无辜,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话又怎么惹到他了,喜怒无常的人,真难伺候。倒是温洳解了围,“你们吃完了?那不用等我了,我下午一二节没课,你们先走吧。”

                  体贴入微,长相温婉秀气,宋井桐都替温洳抱不平。他那么差,处处是毛病,温洳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他?程向阳自己自以为是以为别人喜欢他就算了,说话自带疏离冷漠,人家莫名承受他的淡漠实在冤啊?心下想着而已,宋井桐未将之言出,她道,“好,先走了,你慢吃。”

                  “嗯,再见。”温洳低下头,额上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阴影遮盖住了表情,低声喃喃,只自己能听清的语气,“真羡慕,向阳对你真的很好。”

                  如风的轻语,宋井桐没能细听,倒是从那片似海的眸里瞧出了不同。来不及细辩,程向阳拽着她走,手上的力道微大。宋井桐不禁怀疑,再拽多几次,长期以往下来,自己手要废了,她是靠手生活的人,没了手以后怎么给人动手术?宋井桐一定要让他清楚,让他下回不敢再随便拉她的手。

                  “松手,松手。”喝道,“你把我手拽疼了,赶紧松开,不然有你好看的。”一般这种情况之下,别人都是娇滴滴地撒娇着,可宋井桐倒好,恶狠狠地威胁,瘆着寒意,半点没有娇答答的感觉。

                  程向阳执拗拽着不放,出了食堂门口,气鼓的脸终于松动下来,孩子气的神情,活似她是万恶不赦的坏人,他成了被欺负的一个。走过的人暗暗往后瞥,对宋井桐流露出恶意,跟她欺负了她们善良无害的男神一样,眼神能把她生吞活剥了,再这样下去,她又该上校园贴吧了。“收住了,再敢瘪着嘴试试。”恶狠不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发威到底。

                  别说,挺管用的。程向阳听话地收了回去,却拉长了声音,鼻音一下子出来了。宋井桐突然想找钟教授骂一顿,为人师表,好的不教教坏的,他现在学得多通透,拿捏得如火纯清?“你不是答应我的嘛,可你一点没办到…”程向阳指控,话里的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反正她没冷言冷语对温洳是她错了,是她对不起他,他气她是理所应当的,她不能有半句反驳。

                  宋井桐一瞬不瞬地看着气呼呼的人,一字一句,“我信你。”纵然有人缠着,她信他能处理好,对她绝对无二。

                  只三字,程向阳欢喜了。他清楚她话里表达的意思,牵起她手,换了一副面孔,心疼地柔声问道,“痛不痛?”低下头,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恙只是红了之后,才抬头望她清明的眼,手温柔地摩挲她的手腕,“对不起桐桐,是我拉疼你了,我给你吹吹,吹吹不疼了。”

                  傻,傻得无可救药,小孩子都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倾吐在肌肤,合着炽热的大掌揉搓着,宋井桐寒毛一颤,“谢谢,谢谢。好多了,没事了,不疼,不疼,真不疼,你松开吧。”连用了几个焦迫的词,意图抽回手。程向阳双手握着,轻轻柔柔地吹着,愣是不让人顺利挣脱开来。

                  一边呼,一边低低地解释,“我不告诉你下周有场篮球赛是因为我想迟点告诉你,没有特意隐瞒你的意思。桐桐,你别误会。”

                  真没多想,其实宋井桐还比较开心他不说,毕竟她对篮球赛不感兴趣,程向阳不说她能悠闲点,把时间留来做自己的事。这会儿倒好,是逃不了了,“什么时候开始?”

                  “周日下午三点整开始,我看过你课表了,你当天没课,可以来。”程向阳兴致盎然,猜到她会拒绝,课表都已经提前看好了,不得不说他蛮精明的。

                  事已至此,恐怕没有理由拒绝了,实话相禀,“周末我要写报告,没写完的话就不去。”

                  “周六我去找你,我陪你到图书馆写。”

                  宋井桐干笑两声,他什么都想好了,还能说什么,再拒绝他该不高兴了。那去吧,指不定陈玉书那个球迷拉不到伴会把她扯去,总之逃不过,挣扎没用认了吧。

                  得到同意,喜上眉梢,凤眼微眯,又说道,一绕又绕回方才的话题,“桐桐,你要强势一点嘛,任何女的靠近我你都要表现出吃醋。”从没见过她为自己吃过醋,哪怕情敌上门都没有过,有时程向阳受挫得对自己的魅力千百番质疑了。“同时你也不能让其他男生靠近你,不然我会吃醋,不择手段把他们肃清。”

                  捣蒜般点头,实则态度敷衍。程向阳受用备至,满意地笑起来,笑容明媚得让她憋了一肚子气,凭什么呀,每次他制服她制服得妥妥帖帖的,吃定她了是吧?

                  “程女士靠近也要赶走?”突然间说道。程向阳看上来,眼神一瞥,顿时宋井桐就后悔了,不该多话,言多必失。

                  极认真地斟酌,低沉的嗓音甚是蛊惑,“程女士可以。只要我默认的都行,没经过我默认的一律排除。”

                  宋井桐没发现他是越发的霸道任性了,先前不是这样的,本性毕露了?“你又没在脸上写明,我哪知道你默认了谁?”她存心与他作对,笑话,他说什么她必须得照着做?

                  “我会告诉你。”

                  “比如?”好气地问道,总觉得能语出惊人。

                  思考了几秒钟,专横跋扈的嚣张,吓得人不由退后一步,程向阳又是吃醋又是蛮横,“比如季骅,他人不安好心,你就得远离,陈玉书也是。”想起陈玉书动不动亲她,心里来火,自己还没那随意的特权呢。“陈玉书整天揩你豆腐,要跟她保持点儿距离。”

                  宋井桐默了,犹豫着回去要不要把这话传达给陈玉书,好让陈玉书知道,她奉为男神的这个人,心眼儿到底有多小,占有欲到底有多强烈。上一句没消化,紧接着又来下一句了,程向阳说,“也不能和你们院里的男生走得太近,要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实验的时候可以稍微靠得近点,但是不可以盯着他们看,心里眼里只能想着我。”

                  置若罔闻,却还是装作听到了,没做任何反驳。程向阳看出了她心不在焉,坏心地问道,“我可不可以亲你?”

                  “可以。”还以为又是一堆条条框框的束缚,习惯性敷衍了事,等反应过来才知上当了。想改口,程向阳已经凑了过来,抵上她微凉的唇,惩罚性地吸允着,宋井桐气恼地推开了,好在周围没人了,不然多丢脸。大庭广众之下,会被指责的吧?

                  程向阳笑着松手,心情大好,眼角一挑,反将一军道,“你答应的,我可没强迫你。”他洋洋得意的坏笑晃眼得很,确实是宋井桐答应的,可是他特意挖洞给她钻,她根本没听清,胡乱应下的好不好?“跟我讲话的时候不可以一心二用,清楚吗?不然后果都像这样。好在是我,换了别人,他们坏心眼儿更多呢。”

                  宋井桐欲要辩驳,转而一想,算了。别人才没他这样,腹黑,黑心得无可比拟。

                  皮鞋的脚步声清晰响起,步伐沉重有节奏的声音无比熟悉,只有郝教授的脚步声才会如此有力并且是左脚重于右脚。出现得太及时了,简直是救赎。教授走上来,停在他们旁边,“你两走得太慢了,我看你两走在我前面甩了我老远一段距离,一眨眼功夫,这不赶上你们了。年轻人,得多锻炼呐。”

                  教授又想起了点事儿,“钟老头说上回你和他比赛跑步输了,真的假的?”教授一脸不可置信,遗憾,“那老头子有点能耐,下回争取赢了他,听到没?没赢他,我们院花你也别追了。”郝教授连这也要争,老顽童无疑了,要钟教授听着了,又该是一顿世界性争辩大赛。

                  程向阳保证下回一定赢,郝教授放心了,“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别让那老头知道,不该又有得闲话讲。”教授眉毛一倒,滑稽的表情。

                  为了担保,程向阳也做了个上链条动作,怎么看都像一个老顽童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背后说人坏话后,彼此做的约定,但是约定靠不靠谱不一定了。“教授你放心,嘴巴上链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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