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跟着罗汉来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殿堂之中，高的穹窿，明亮的墙壁，不渝感觉这一生都没有如此接近神明，她端着手一直跟在罗汉身后，慢慢走在这辉煌的殿堂大道上。

“罗汉，上一次跟着你，已经是五百多年前了。”不渝垂着头，说着。

她只能看见罗汉的小腿，分明的看着罗汉原本稳重的步伐，有了那么一刻的不稳。

罗汉并没有停顿，也没有回答不渝。

“你把我带回来认罪，这一世，修缘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众多的苦难了？”

罗汉依旧没有回答，直到他立定，不渝也随之停了下来，罗汉慢慢转过身看着不渝，她一直垂着头。

“不渝，妖也好，神也罢，都要有所担当，对吗？”

不渝点点头，“我懂的，罗汉。”

她抬起那一直垂着的头，罗汉见到了那熟悉的面容依旧美丽如从前，恍如初见的白狐，今天已经变得更加风韵美丽，也许是，岁月在她身上的沉淀。

一个使者拿出一个盘子托给了罗汉，那个使者就是那个小童，他看着小童，拿过了那个托盘，上面有一个药壶和一根长鞭。

“不渝，你自己选择，是喝下这壶药解脱了还是受尽七鞭之苦。”

不渝看着面前的这两件东西，“我是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罗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眼神忧郁。

不渝明白了，点了点头，药，一饮而尽，一了百了，痛苦自然少一些，七鞭，每一鞭都是一道不能磨灭的深痕，不渝选择哪个？“选药壶吧，痛苦会少一些的。”小童在一边接话。

不渝却直直的看着那根鞭子，“这是修缘的鞭子吗？”

罗汉一愣，小童抬眼看着罗汉，罗汉随即点了点头，“是修缘的。”

“我能看看吗？”不渝抬着眼睛期待的看着罗汉，那接近乞求的口吻让罗汉根本无法拒绝。

他点点头，“好。”

不渝感激的伸出手，碰到那根鞭子，那根属于修缘的鞭子，她忽然笑了出来，“我选鞭子吧。”

这话一出，小童瞪大了眼睛，“是七鞭啊不渝。”

不渝依旧笑着贪恋的看着这根鞭子，“就它吧。”

“每一鞭都会十分痛苦的。”小童继续说着，不渝却依旧笑着，“没事的，这是修缘的鞭子，就用它吧。”

罗汉的眼中有一抹难掩的难过，一闪即逝。

面临不渝的是七鞭之刑，那是不可能生还的七鞭，但是不渝因为这鞭子的主人是修缘依旧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接受。

“好，不渝，既然你选择了鞭刑，”罗汉叹了一口气，“那么就是鞭刑吧。”

不渝微微一笑，“好。”

天空雷鸣，又是一场不知有没有大雨的阴郁。

修缘站在山顶，他盘腿坐下，不管如何他也要试一试。

不渝褪下外衣，只露着薄如蝉翼的白衣包裹着身体，她举起鞭子向着罗汉，然后身体慢慢跪下，“开始吧。”

罗汉看着面前的不渝，突然恍惚的觉得看见了五百年前那只倔强的白狐。

一道滚雷将至，修缘伸出手臂，逍遥远远的看着修缘，“不——师傅——”

那雷光劈到了溴元素身上，顿时一道光亮，逍遥被光亮晃得挡上了眼睛。

再放下手，逍遥惊了，修缘不见了，是彻底消失了。

不渝抬起头看着罗汉，她将鞭子奉上，罗汉却看着那根鞭子迟迟没有伸手去拿。

“让我来吧。”远远的传来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

那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不渝的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那是最熟悉的声音，它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每一天，每一个梦里，每一刻的思念中。

不渝含着泪抬起头，只见修缘颤动着身体站在殿堂门口处，逆着光，只能看见他高挑的轮廓，他慢慢向这里走了过来。

罗汉也惊讶了，看着修缘，直到他慢慢走近，不渝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清晰了起来。

修缘的眼神依旧平和，永远不知道他的眼神的深度，可以隐藏多少东西。

“如果是鞭刑的话，就让我来吧，这是我和狐妖的恩怨。”修缘平静的看着罗汉。

罗汉和修缘对视。

小童看着修缘，两个罗汉的对视，他已经应接不暇，不渝含着泪仰望着修缘，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是一种再也不会移开的注视，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

修缘看着不渝，恍如初见，第一次见到这眼神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不渝的眼睛里永远有一团火，可以融化一切。

罗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可以再和不渝说两句话吗？”

罗汉看着修缘，他顿了顿，“好。”

修缘蹲下身体和不渝平视，不渝含着眼泪看着修缘。两个人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修缘只是看着不渝。

“修缘——”不渝哽咽的叫着他的名字。

修缘的食指抵上不渝的唇，不渝说不出话来。

“不渝，七鞭之后，你我就再不相欠，不要再想着你欠我的，知道吗？”

不渝一愣看着修缘，修缘扶着她的肩膀，“七鞭之后，忘却以往，从新开始。”

不渝彻底迷惑了，修缘继而看着罗汉，“这七鞭之后无论她下场如何，罪孽都已经抵消了是吧。”

罗汉点点头，不渝看着修缘，她皱着眉头，“我不会活下来的，我——”

修缘顺着她的脖子从她薄衣之中拉出一个东西，放到她胸前，“记住我刚才说的了吗？无论如何，从今之后你我不再相欠，不要再说报恩，不要再记得我，不要回忆从前。”

不渝蹙着眉头看修缘。

“七鞭就是七劫，你我之间从此不再相欠。”说完他站起来从罗汉的手中接过那根长鞭，在空中一抖，发出响亮的回声。

不渝闭上眼，如同等待凌迟一般抱紧自己的身体。

“第一鞭，私吞佛珠。”说完，一鞭打在不渝身上，顿时响亮的一声，不渝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不渝咬着嘴唇，修缘蹙着眉头。

那只白狐和罗汉，沙丘，竹林，大雨，檀香——

修缘再一次举起鞭子，“第二鞭，强行修炼。”说完重重的挥起了鞭子，不渝抬起眼迎上了修缘的眼睛和那挥下来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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