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十俭回头对江明书道：“前面那个村子就是了。”

江明书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想了很多，现在反而异常平静。

他已经决定了，无论这里还有没有亲人，他都不会留下。

他抬头往前看，前面的村落似乎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

骡车进了村子，有村民时不时的看过来。

有一位老者看了江明书几眼，上前搭话，“年轻人，你们从哪儿来，要找谁？”

温十俭看了江明书一眼，江明书跳下车去。

他双手抱拳道：“大叔，请问，您知道江泽中吗？他家里还有人吗？”

“江泽中？”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明书一眼，“你是何人？为何来打听他？”

“我是江泽中的后人，特意来老家看一看。”

“江泽中的后人？我记得他只有一个女儿。”

他居然知道外公只有一个女儿？

江明书连忙道：“大叔，我外祖父是江泽中，我娘招了上门女婿，我是跟我娘姓，姓江。”

老者点头，“原来如此。江木匠可还好？算算年纪，他只比我大两岁。”

江明书红了眼眶，“我外祖父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呀！可惜了。当初各自去逃荒，说好了过几年就回来，村里陆陆续续回来了衣些人，也有人没有回来。想必是再也回不来了。”

老者叹了口气。

“孩子，你今天是幸好遇到我了，不然你恐怕打听不到江泽中的消息了。”

“大叔，我娘家里可还有人在？”

“哪里还有人在呀！”

老者又叹了口气，“当年苍县遭遇水灾，官府救助无力，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鬻儿卖女，更有很多人逃离了这里。江家人丁并不兴旺，如今只有江泽中的一个远房堂弟还住在村里了。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我……”

江明书迟疑了片刻，“大叔，我祖父家的房子还在吗？”

“当初苍县大水，很多房子被大水冲毁了。后来村民们陆续回来，官府组织村民们重整郝家营村，很多无主的房子被拆，被占，江家的房子早就不在了。”

江明书有些可惜，却又觉得松了口气。

不在了好，什么都没有，也就没有牵挂了。

“大叔，您可知道江家一族的坟地在哪里？”

老者以为他要去祭奠先祖，赞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江家人都葬在前面山下，因为地势高，倒是没有被江水淹没。”

江明书跟老者道了谢，来到骡车前。

温十俭离两人不远，将两人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要直接去坟地吗？要不要去拜访你那个远房亲戚？”

江明书道：“直接去坟地吧！亲戚这么多年不见就算不得亲了。再说，我外祖父这么多年没有想着回来，没跟他们走动，想来当年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

“你这话说的有理。”

江明书根据老者的指点，到了江家的坟地前。

坟地荒芜，看得出江家确实没什么人了。

天寒地冻的，江明书也没多做清理，跟温十俭一起用铁锨挖了一个土坑，将盛着他娘骨灰的瓦罐埋了进去。

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小的坟头，成了他娘安眠的地方。

江明书在坟前烧了些纸钱，又磕了几个头，跪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温十俭站在不远处，看江明书回来，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江明书看着温十俭，猛地跪了下去。

“温公子，你跟夫人愿意收留我吗？我江明书愿意一辈子为你们做牛做马！”

“你这是做什么？”

温十俭弯腰拉他，却拉不动。

江明书仰着脸，倔强道：“温公子，我愿意终生为奴，伺候您和……”

“闭嘴！”

温十俭厉声呵斥道，“江明书，我跟程溪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们！”

“可是我……”

江明书红了眼眶，“我、我现在无家可归，我想留在您跟程、大嫂身边。我不知道我要是不做奴仆，如何才能留下。”

温十俭叹了口气，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亲人，无依无靠……

“明书，你知道，我跟程溪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此去京城，前途未卜，我们不是不能留你，是怕你跟着我们吃苦。”

“我不怕吃苦！只要能留在您跟大嫂身边，我什么苦都能吃！”

“好。”

温十俭双手拉起江明书，“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你可愿意认我这个大哥？”

江明书喜出望外，“你、你……”

他猛地低头，连连磕了两个头，“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站起身来，他哈哈大笑，“大哥，我有大哥了。我、我这就去见大嫂！”

程溪站在骡车前，就见江明书嗖的冲过来，见到她磕头就拜。

“大嫂在上，小弟明书有理了。”

程溪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遇到江明书真是意外之喜。

虽然跟他相处的时日不多，但能看出他教养不错，懂得感恩，再加上他还有功夫，程溪觉得认的这个弟弟不错。

温十俭跟在后面，看程溪跟江明书语笑嫣然，依然觉得不舒服。

他上前拉着程溪的手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现在上路还能在午时时赶到前面的绿禾村。”

江明书跳上车，抓住骡子的绳子道：“大哥，大嫂，你们去车上，我赶车。”

温十俭说了声好，扶着程溪上了车。

程溪往外张望着，“明书会赶车吗？”

江明书大声道：“会。牛车、骡车、马车我都会！”

大黑跑起来，有风从脸颊上刮过，刺骨的寒凉，但江明书丝毫不觉得冷，心里暖烘烘的。

跟温十俭和程溪相处多日，他知道两人为人真诚善良，对他不离不弃，对两人生出浓浓的依恋之情。

尤其是温十俭告知了他程溪是女子这个秘密之后，他更不想离开他们两个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跟温十俭开口的时候心里有多少忐忑，没想到温十俭居然认他当弟弟，他怎么会不愿意？他太愿意了！

哪怕温十俭这次会试不中，他也不在乎，大不了跟他们回村里去种地。

大哥说大嫂生意做的极好，大哥读书的钱都是她做生意赚的，他可以帮大嫂做生意。

寒风凛冽，但江明书的嘴角一直翘着，前路未卜，但他心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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