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指了指车头前面插的旗子，“这是朝廷发的举人上京赶考的旗子，你还不相信吗？”

“当啷”一声，男孩子的棍子掉到了地上，他也跪到了地上。

“举人老爷，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程溪跟温十俭对视了一样，温十俭道：“你娘怎么了？”

“我娘病了，我没有钱抓药，我、我太笨了，我已经努力去挣钱了，可、可还是不够请大夫。”

程溪叹了口气，因病致贫，这个时代体现的更加明显。

“你家住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村子里。”

“你前面带路，我们过去看看。”

“是，是。你们真的来吗？”

“当然。”

男孩子爬起来，指着山下的村子道：“我家不远，就在前面山坡上的房子里。”

说完，他还没忘了带上自己的棍子，跑到前面去带路了。

走了两刻钟左右，男孩子指着山坡上一处孤零零的房子说：“那就是我家了。”

程溪从车上看过去，那房子是一栋泥坯房，树枝扎成的一人高的篱笆代替了院墙。

大门也是木头扎的，没看到有锁，男孩子站在栅栏门前伸手进去，捣鼓了一会儿，他拉开了栅栏门。

“我家院子挺大的，你们可以把骡车赶进去。”

温十俭点点头，赶着骡车进了栅栏门。

男孩子将栅栏门关上，把手里的棍子一扔，一边跑着一边喊道：“娘，我回来了，我带了两个好人回来，他们说……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呀！”

程溪听到男孩子的哭嚎声，心里道了一声不好，快走了几步，却被温十俭拉住了。

温十俭攥住她的手，沉声道：“我们一起进去。”

屋里很暗，程溪闭了闭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进门是堂屋，门口靠西墙角堆着一些杂草，西北边是一口大水缸，东边靠墙盘着一个土灶，上面放了不少东西，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

男孩子的哭声从里屋传出来，温十俭拉着程溪走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儿了？”

男孩子趴在床上，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只是埋头痛哭。

“床上的……是他娘吧？”

光线太暗，程溪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温十俭四处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也看不到照明的东西。

他从身后的包里找出一小截蜡烛，用火折子点了，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程溪终于看清了炕上的人，一张蜡黄的脸，枯草般的头发，紧闭着的眼睛，这人……

温十俭示意程溪站住，他往前走了两步。

他弯腰试了试女人的鼻息，冲着程溪摇了摇头。

刚才进这个家门，程溪被这个家的贫穷所震惊，如今看到床上女人的样子，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了。

她叹了口气，这孩子该多么难过啊！

让她意外的是，看到人去世了，她居然不害怕，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

她走到孩子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娘走了。”

原本低声呜咽的人猛地大叫起来，“不，我娘没有走，我娘说了等我回来。她不会走的！”

温十俭拉着程溪走到堂屋，拿过灶前一个板凳让程溪坐下。

“我把灶点起来，能让屋子亮堂点儿，也暖和些。”

“好。”

温十俭将蜡烛放到灶台上，打开水缸看了看，里面有大半缸水。他舀了几瓢水倒进大铁锅，从门口抱了两抱干草放到灶膛里，用蜡烛点燃了。

灶膛里的火旺起来，温十俭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程溪点了点头。

她看着灶台上的东西，几个碗，几只盘子，有的已经破了边，一把筷子，还有几个罐子，再没有什么了。

他们的日子过的好清贫啊！

前后两辈子，程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贫穷的人家。

程溪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听着里屋的动静。

男孩子情绪很激动，在温十俭的劝说下，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趴在女人身上，站在了床前。

温十俭道：“你娘去了，该给她换身衣裳。”

男孩子摇头，“她身上穿的是她最好的一身衣裳了。”

说完这句话，男孩子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所以才换上了她最好的衣裳。她、她也是故意让我出门的，就是怕我，怕我……”

温十俭摸了摸男孩子的头，道：“你娘肯定不舍得你，但又怕你一个人害怕。”

“我娘……”

男孩子拿手擦了擦袖子，“我娘说她会好起来的，她说话不算话！”

“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男孩子摇头，“没有了。”

“那还有什么亲戚吗？你娘的后事用不用通知他们？”

男孩子咬牙切齿道：“我家里没有亲戚了！”

看男孩子气愤的表情，温十俭也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但这不是他该管的。

“没有亲戚……要去村里通知村长吗？”

男孩子还是摇头，“不需要。”

“那……你娘的后事只能你一个人来办了。你……能行吗？”

男孩子看了他娘一眼，咬着牙道：“我一个人能办！不就是挖个坑埋了吗？我一个人就行！”

温十俭叹了口气，拉住了他。

“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明天你去通知村长，问问有没有什么禁忌的事情，问清楚了，再办事也不耽误。”

“村长不会理的！”

男孩子的话让温十俭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没有亲戚，连村长也不理会？

男孩子擦了把眼泪，道：“你们都是好人，我家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走吧！留在我家里不吉利。”

程溪一直留意着屋里的动静，此时忍不住进了门，“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家呢？你跟你娘为何会落到这副境地？”

男孩子抬头看着程溪，程溪红着眼眶，似乎也很难过。

他冷硬的外表瞬间坍塌，哽咽道：“我叫江明书，今年十二岁，这里是王家村，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姓王，我之所以姓江，是跟我娘姓。”

才十二岁？

看这个子已经跟自己差不多了。

江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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