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的餐桌上异常丰盛，摆了满满一桌，程岩还拿出一坛味美斋老板送的酒。

孙玉花和程溪都不喝酒，温十俭硬着头皮让程岩倒了一小杯。

没想到从没喝过酒的他酒量还不错，一小杯酒喝完，只是红了脸，说话做事依然一板一眼，毫无错处。

程岩笑着夸赞，“十俭好酒量。”

他要再给温十俭倒时，被孙玉花拦住了，“十俭还是个孩子，不要让他喝了。你也少喝，大过年的，别喝醉了。”

程岩腆着脸笑着，“我再喝一杯，就一杯。”

程溪跟温十俭咬耳朵，“我爹是妻管严。”

温十俭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妻管严挺好的，以后我也是。”

程溪猛地转头看他，他却像是没说什么，低头夹了一筷子菜。

年夜饭最后是辞旧迎新的饺子。

饺子里放了四块糖果，每个人都吃到了。

看到第一次吃到糖果的温十俭懵懂的神色，程溪大笑道：“谁吃到糖，谁就会在新的一年里甜甜蜜蜜，顺顺利利，我们全家都吃到了，我们明年一定会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程岩和孙玉花齐齐点头，“对！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程溪第一个吃完饺子，起身对程岩和孙玉花道：“爹，娘，过年好，我给你们磕头了。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顺顺利利赚大钱！”

话没说完，她就跪下磕起头来。

温十俭碗里还有一个饺子没吃完，看到她这一番动作，连忙起身也跟着跪下磕头。

“叔，婶子，过年好！”

“快起来！”

孙玉花伸手拉起温十俭，嗔道：“小溪，你要拜年，总要等十俭吃完饺子。”

程溪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手掌向上，“爹，娘，压岁钱。”

“你这孩子。”

程岩笑着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荷包。

一个放到程溪手上，一个递给温十俭。

“你们也过年好，新的一年和和睦睦。”

“嘿嘿。”

程溪掂了掂荷包，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银质的小莲蓬，得有一钱重。

“哎呀！爹真大方，谢谢爹，谢谢娘。”

她转头见温十俭拿着荷包，好像在犹豫该不该收。

她一把将温十俭手里的荷包拿到手里，毫不迟疑的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哇！是条小银鱼。”

银鱼和莲蓬虽小，但做工精致，十分生动。

程溪把两个小玩意儿攥在手里，对温十俭道：“这两个都好可爱，你的也给我吧！”

温十俭原本就不想要，听她这么说，连忙点头，“好。”

“你这孩子……”

孙玉花才要说什么，程溪“噗嗤”笑出声来，把小银鱼放回荷包，塞到温十俭手里。

“这是爹娘给你的，你拿着就好。”

孙玉花无奈看向程岩，你这闺女真是越来越顽皮了。

程岩能说什么，自然是程溪高兴就好。

温十俭拿着荷包看着程溪，“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程溪白他一眼，“爹娘给你的，你敢不要吗？”

温十俭心头一凛，明白过来，再次跪下给程岩和孙玉花磕头，“谢谢程叔，谢谢婶子。”

他眼眶发热，特别想哭，竭力忍住了。

这是大年夜，流眼泪是不吉利的。

程岩听到他声音里的异样，知道他心里不平静，笑呵呵道：“我买了不少烟花，你带小溪去院子里放吧！穿上棉袄，别着凉了。离的远些，别被烫着。”

程岩买的烟花真不少，有飞天猴、二踢脚、大小呲花等。

温十俭和程溪拿出大大小小十个烟花，挨个放。

前一世的程溪住在城市，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爆竹了，大年夜安安静静的，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如今耳边鞭炮不断，处处嘈杂，还有空气里的烟火味道，让程溪恍然发现，这才叫过年，是一辈辈传承下来的年。

隔壁温家传来孩子的哭声，程溪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的温家安静的要命。

没有放鞭炮，也没有了温婆子的叫骂声。

从衙门回来后，温婆子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在她家隔壁的程家，总是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叫骂。

骂鸡，骂张玉良，骂温十俭，骂死去的温老头。

不错，她还是会骂温十俭，在她的逻辑里，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变成全村的笑话，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要干这么多活。

每次听到温婆子骂温十俭，程溪都恨不得骂回去，但又觉得自己要是骂回去的话，就跟她一样，太没素质了。

而每次听到温婆子骂人，温十俭总是会拉她回家，还劝她不要生气。

程溪站在院子里凝神细想，好像这两天就没听到温婆子骂人了。

是病了吗？

那老婆子还会长病？

在程溪印象里，好像没听说她病过。

温十俭点着了最后一个烟花，走到程溪面前，见她发愣，忍不住摸摸她的手，是冰凉的。

“冷了吗？放完这个咱们就回去了。”

程溪摇头，她不想在这么美好的夜晚去提不相干的人，也不想温十俭想起那些人。

回到家里，程溪依然兴奋，说晚上要守岁，只是一靠到暖和的炕头上，就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像是随时会睡着一样。

温十俭让他去睡，她嘴硬不去，温十俭再一回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温十俭想叫她，程岩摇了摇头，把人抱起来送到了卧房里。

回到堂屋，程岩压低着声音道：“这孩子，年年闹着守岁，年年都会睡着。”

温十俭笑了，程溪就是这么可爱。

“你也去睡吧，明天早上要早起去拜年呢！”

“好。”

温十俭躺在床上，手里摩挲着那个小荷包，里面是他的压岁钱。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过的最热闹最开心的一个年。

有新衣服，有压岁钱，有可以随便吃的糖果花生，有能吃饱的鱼肉，有尽情放的烟花爆竹，有亲人的笑脸，还有大年夜饺子里的糖果，全家人的守岁。

再想想他在温家那几年，年前有干不完的活儿，过年的时候只有一碗他们吃剩下的饺子。有时候连饺子都没有，只有几碗剩菜……

温十俭摇摇头，都过去了，以后程家就是他家，程父程母就是他爹娘，小溪……

他会对小溪好，比程叔对婶子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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