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常在还穿着早上从冯清漪这里穿走的那一身宝蓝色宫裙  。

  冯清漪的目光落在跟在了灵常在身后的宫女身上  ，圆脸  ，容貌并不出众  。穿着宫女统一的靛青色宫裙  ，微微低着头  。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

  与宫中的大部分宫女几乎一样  。

  这便是皇帝非要灵常在自己挑选的宫女吗？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

  灵常在进来内室之后便对着冯清漪福身  ，面色似有亲近之意  ，道：“多谢娘娘  。”

  谢的是什么  ，两个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

  冯清漪也只是道：“不必多礼  ，皇后娘娘将尚仪局交与本宫管理。这也是本宫份内的事情  。”

  灵常在抬起头  ，眼神倔强：“不一样的  。”

  若不是景妃发话  ，皇后掌管后宫  。省中殿那边的人看人下菜  。便是说事情繁多忘记了给她送宫女  ，拖个几日也是有的  。甚至今日偏殿仍然没有搬迁完毕  ，晚上都没有地方落脚  ，也不是不可能  。

  灵常在曾经当过宫女  ，才更加了解这里面的门道  。

  冯清漪也不欲灵常在争辩这种小事，在宫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因此她只笑了笑让灵常在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坐了。

  画心送上了新的点心和茶水  ，冯清漪端起茶杯  ，却没有喝。只看着杯中不断沉浮的茶叶  ，问道:“这宫女赐名了吗？你住在长乐宫的偏殿  ，有个宫女以后传话也方便  。”

  灵常在的眼睛里面焕发出一种浓烈的神采  ，语气也充满了向往之意  ，道：“溪山  ，这宫女嫔妾取名溪山  。一生不负溪山债  。”

  一生不负溪山债  ，这句诗冯清漪刚好读过  ，意为寄情山水  ，不辜负山水之情  。

  灵常在是在向她表衷心，表达自己没有争权夺位之心  ；还是在真的向往自由  ，只是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无奈的感叹  。

  冯清漪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自己也被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  。

  而她是真的  ，对争权夺位没兴趣  ，她只想安全退休。

  灵常在说的激动  ，还探过身子来握住了冯清漪的手  ，道：“娘娘  ，您知道一生不负溪山债吗？”

  彼时冯清漪正拿起一个如意糕准备吃  。被灵常在这样用手一握  ，如意糕便没拿稳从手中掉了下来  。她一脸懵逼  ，心中想的却是：我的如意糕！！！！

  冯清漪不解的看向灵常在一直握住她手腕的双手  ，灵常在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放开了双手  ，不好意思的道：“景妃娘娘  ，嫔妾一时激动  ，逾矩了  。”

  “无妨”冯清漪没什么感觉  ，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便又自顾自的拿起另一个如意糕吃了起来  。

  而灵常在也就是激动了这一刻，便如同往常一样开始沉默  ，也拿起一个如意糕轻轻的品尝了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  。

  ***

  戌时三刻。

  如今临近夏天，这个时间段的天光还微微余亮  。

  冯清漪用了晚膳之后  ，在院子里消食了一会儿  ，便卧在软榻上看画本子  ，让画心和画屏都退出去  ，自己一个人待在内室  。

  画心给冯清漪重新多点了两支明烛  ，道娘娘仔细伤了眼睛便退了出去  。只留下冯清漪一个人在内室  。

  等内室只剩下冯清漪一个人  ，她的目光却没有流连在画本子上  ，而是打开了监控  。

  因为刚刚她看见皇帝进来长乐宫偏殿。

  皇帝出行  ，最讲究一个排场  ，到哪里都有宫人铺路  ，高声传唱  。以免被不长眼的人给冲撞了  。

  然而冯清漪在监控中看见皇帝只带了苏公公一人  ，悄悄的进了长乐宫偏殿。

  冯清漪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保护灵常在还是坑害灵常在了  。

  若是为了保护灵常在  ，那么如此静悄悄的进入后宫之中  ，确实能有效的避免其他妃嫔的嫉妒  。

  可是若是为了保护灵常在，若皇帝与灵常在两人忍不住亲热  ，没有敬事房的存档  ，要是之后灵常在有孕了  ，便是有嘴说不清。

  除非皇帝和灵常在两人就是纯聊天  。

  只是，夜半之时  ，孤男寡女  。这可能吗？

  于是冯清漪忍不住的打开了长乐宫偏殿的摄像头  ，这个还是之前为解慧嫔晕倒之谜装上的  ，慧嫔被皇后急匆匆的转移到了春熙宫  ，冯清漪一时间也忘记将这个摄像头取下来  。

  如果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她就立刻将摄像头关掉取下来  ，她想  。

  只是打开监控  ，里面的内容和她想的确实不一样  。

  偏殿内室之中  ，与之前慧嫔在时的摆设迥然不同。

  应该是灵常在喜爱紫色，如今整个内室多以紫色为主  。浅紫色的藤萝帐子挂在床上，床上却空无一人  。

  皇帝和灵常在坐在一旁的桌子两边  ，两人的身后是烟紫色的紫荆花帷帘。甚至门口还有一扇黑檀木紫荆花织金屏风  。看的出的做工精致  。

  这些应是早上皇帝派人布置的，省中殿不会送这种超出份例的精致之物。

  皇帝正在执笔作画  ，灵常在只在一旁静静坐着  ，两人都没有言语  。

  就在冯清漪等的快要睡着了之际  ，皇帝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抬头看向灵常在  ，温柔的道：“灵儿过来看看  ，朕画的怎样？”

  灵儿两个字从皇帝的嘴中说出有种说不出的缱绻之意，冯清漪发誓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皇帝  。

  原来有些男人只能电视剧和小说出现是真的  。

  灵常在依言起身  ，看向皇帝的画  。画布之上赫然是一幅笔墨山水图  ，高山巍峨，河流壮阔奔腾  。

  是高山  ，也是江山  。

  灵常在眉眼微微触动  ，只静静的盯着画布  ，道：“山不让尘  ，川不辞盈  。皇上画的自是极好的。”

  皇帝哈哈大笑  ，笑声震得冯清漪的耳朵都有些微微刺痛  ，朗声道：“好  ，好一个‘山不让尘  ，川不辞盈’。灵儿  ，这后宫之中  ，唯有你懂朕  ，也唯有你，腹有诗书  ，与后宫其他的庸脂俗粉都不一样  。

  可偏偏就是家世低了些  ，朕如今不好将你置于高位  ，以免被高贵妃盯上  。只是灵儿你相信朕  ，朕以后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坐上妃位  。

  只是如今要委屈你了  ，朕将你安置与长乐宫  ，景妃无家事背景  ，人也心善  ，定不会为难与你  。”

  灵常在眉眼清冷，却因为皇帝这话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来：“皇上待臣妾好  ，臣妾自是知道的  。宁作我  ，岂其卿  。景妃娘娘是好人  ，只是臣妾做不来那等阿谀奉承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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