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您好，我叫齐明月，是刘姐的朋友，我现在是李家沟大队的知青，这次正好来县城，就顺便过来给刘姐送点我们乡下的特产。”

  齐明月眼睛轻轻地弯着，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背上的篓子。

  刘姐这个爸爸一看就是那种很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应该会比较喜欢乖巧的小辈。

  齐明月这张脸装乖的杀伤力确实很巨大。

  刘爸爸完全没有质疑自家三十多岁的女儿怎么跟其他地方来的知青小同志成为朋友的，反而很客气地邀请齐明月进屋坐。

  “哦，小琴的朋友呀，齐知青是吧？我好像听小琴提起过你，快进来坐，喝水，喝水，我去找人喊小琴回来一趟。”

  齐明月坐下之后，刘爸爸又是倒水，又是要出去找人喊女儿回家，很是热情。

  其实老人有时候就跟小孩一样，他们的喜欢和讨厌非常分明。

  齐明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拦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刘爸爸：

  “刘叔，您别忙，真的，可不敢耽误我刘姐上班呐，我没什么事，就是来认个门，送点东西，我马上就回村子啦，您别去喊刘姐。”

  “啊，这么着急就要走啦？”

  刘爸爸倒也没有坚持，他也知道上班的时候喊女儿回家不太好。

  “是啊，我们村子离县城不近呢，我怕晚了路不好走。刘叔，这些吃的东西，您先收起来。刘姐回来的时候，您跟她说一声，我在村里挺好的，村子自己种菜吃，后山还能碰到野味，肉也有，让她别担心。”

  齐明月动作麻利地把手伸进背篓，往外拿东西。

  熏鸡、熏肉，还有苹果，很快摆了一桌子。

  “哎，你这孩子，你留着自己吃，我们家里都挣工资，想吃可以自己买，哪能要你的东西，你们知青可不容易......”

  刘爸爸怎么都不肯收，不停地说着拒绝的话，还拿着一只熏鸡直往齐明月的背篓里塞。

  齐明月连忙拿手挡住，“哎，哎，刘叔，我那边还有呢。”

  “真的，您别推啦，东西也不多，给你们尝个鲜而已。”

  “我们村子后面就是大青山，您懂的，遇上这些的机会多。刘叔，你忙，我先走啦，再见哈。”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起背篓，后退着朝门外走。

  刚才两人进屋之后，大门没关，一直大开着。

  这会就方便了齐明月，她退到门口之后，立马转身往楼梯口跑去。

  刘爸爸毕竟上了年纪，腿脚没那么灵活，当然追不上她。

  齐明月呼了一口气，快步下楼，开了自行车锁，骑上车就朝住宅区的大门方向行驶而去。

  唉，不管经历几次，她还是非常不习惯这种让来让去的客套礼节。

  出了大门，齐明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两点还差五分钟。

  这个时候其他人应该都坐上骡车，马上出发回村子了。

  她可以消消停停地去邮局取东西、寄东西啦。

  对了，还得去一趟百货大楼。

  齐明月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邮局和百货大楼的确切位置，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还是先前往百货大楼。

  等置办好需要的东西，再顺路去邮局领取包裹，最后直接回村。

  这样规划路线更加合理，不用走太多回头路。

  骑自行车确实比走路快多了，齐明月很快就抵达了百货大楼。

  这里设有一个专门的自行车停放区域，与她原本想象中的样子有所不同——并不是那种带有高高顶棚的车棚，而是一块露天场地。

  自行车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辆接着一辆。

  尽管今天是工作日，但百货大楼里依然有不少顾客。

  一眼扫过去，可以看到许多柜台前都有正在挑选商品的客人，而大门处也不时有新的客人进来。

  售货员们在自己负责的柜台区域忙碌地穿梭，拿取不同的商品，步伐轻盈，动作熟练，只是面部表情很欠佳。

  齐明月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朝楼梯的方向走去，既然来百货大楼，当然要先去看看岑月娥。

  刚刚爬到楼梯的一半位置，她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异常喧闹的嘈杂声，好像几百只鸭子在一起嘎嘎乱叫一样，完全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齐明月不禁愣了一下，心里暗自纳闷：这二楼陈列的都是些大件商品，平时的客人不多，不会这么吵啊。

  今天又不是过年过节大抢购的时候，就算抢购，也没那么多人同时抢购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等等商品吧。

  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跑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热闹。

  嘿嘿，自古以来，看热闹就是国人的天性，她当然也不例外。

  上了二楼，齐明月立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找热闹的源头。

  哦，失望！

  布料区那边人头攒动，乌泱泱一大片，个个伸直脖子、踮着脚尖，拼命地向前挤，整个二楼的客人好像都聚集在那儿了。

  售货员手上的动作被人群挡住了，她看得不太清楚。

  不过那边是布料区，左不过就是抢购某种稀缺布料。

  这个季节嘛，肯定不是抢冬装面料。

  最有可能是人们现在最推崇的的确良面料，也许是刚到了什么最新花纹。

  她看到人群中的年轻女孩特别多。

  齐明月印象中的确良首选是从年轻人身上流行起来，然后发展成老少皆宜。

  她兴致缺缺，对这个抢购没有兴趣，转身朝手表柜台走去。

  她喜欢的棉布是现在的主流布料，而且为了安全和从众，她也不需要买那种非常抢手的很花俏颜色，所以需要布料时，正常来买就成，根本不需要抢。

  齐明月刚才的猜测在岑月娥这边得到了证实，果然是抢购的确良面料。

  人们这么疯狂倒不是齐明月以为的到了新花纹。

  其实就是常规花纹，只是因为这种面料推出来的时间还不长，塔县这边拿到的份额真不多。

  在老百姓眼里，的确良做成的衣服，一不褶皱，二不缩水，三不褪色，四不要熨烫，五看上去还十分洋气。

  可以说，它规避了棉布衣服所有的缺点。

  所以，这种号称“穿不烂”的面料一经问世，立即获得了人们的欢心。

  再加上目前产能不太够，所以造成了这种疯狂抢购的现象。

  “明月，我也买了一块，你看看，这个布好吧？摸起来很舒服，颜色花色也都很好看，听说特别耐穿，穿一整年都不会坏......”

  岑月娥眉开眼笑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米色带小碎花的的确良布料。

  她把布料放在齐明月面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各种溢美之词。

  这批布刚到，岑月娥就通过内部渠道提前买到了，没有排队。

  毕竟是内部员工嘛，买东西的便利性还是有的。

  摸起来舒服？没开玩笑吧。

  齐明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摸着布料，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岑月娥这是给这块布料开了多厚的滤镜啊！

  “明月，你想不想要？这块布转给你，差不多够做一条连衣裙，正好你夏天可以穿。我下班的时候找那边柜台的梅姐，应该能再买一块。”

  岑月娥突然伸出手，将布料往齐明月的方向轻轻一推。

  齐明月讶异地抬起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岑月娥眼中流露出的不舍和真诚。

  毕竟，布料柜台那边异常火爆，说不定随时就会被抢购一空，下班再去找人，不一定还有货吧。

  即便如此，岑月娥还是想着把布料转给她，齐明月深受感动。

  这沉甸甸的心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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