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很大，穿过屏风最里面的圆桌上少说坐了十几个人。

  导演，制片人，叫得上名字的艺人跟经纪人还有投资方。

  杨导跟两个投资人坐在主位，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刺鼻的烟酒味儿。

  纪初星拧着眉头动了拔腿就走的念头。

  宋祈攥着他的手腕，眼神示意他别这样做。

  杨导四十来岁，身材发福，发型有偏地中海的趋势。

  “不好意思，杨导，李总，郑总，我们来晚了，让领导们等着是我们的错，我跟初星先罚三杯。”

  宋祈先发制人成功让包间里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宋祈拿起两个崭新的酒杯就往纪初星手里塞。

  宋祈实在的给他们倒了满满的一杯，宋祈当着领导们的面先干了一杯。

  哄得那几个投资方眉眼都带着笑意。

  而这种笑却让纪初星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那种带着打量与审视的目光，就如同被他们挑选的商品，纪初星此时特别想把手里这杯酒泼在他们脸上。

  宋祈两杯已经下了肚，见纪初星端着酒杯不为所动，宋祈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纪初星才勉强喝了一杯。

  随后杨导与旁边的两个老总中间空出了两个座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纪初星硬着头皮被宋祈拽了过去。

  宋祈挨着杨导，纪初星旁边坐着一个总，他不认识。

  跟他爸差不多的岁数。

  纪初星身体僵硬的坐在座位上，简直是如坐针毡。

  这种名利场面，纪初星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但既然选择来了纪初星也只能佯装着卖笑。

  拿到正剧的角色，就有希望被更多的正剧导演看到，他迫切的想跟上沈修言的脚步。

  他奔跑的太过着急以至于都快要守不住自己的本心。

  他以前从来不碰这些酒局哪怕是没有工作禁足在家的时候也没想过靠卖笑去获得一个角色。

  跑得太急就容易栽跟头。

  杨导越过宋祈亲自给纪初星倒了杯酒。

  纪初星表现得恭恭敬敬的，用晚辈崇拜前辈的口气拿起了那杯酒。

  “杨导，怎么能让您给我倒酒呢，实在是不妥。”

  杨导同他碰了一杯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初星是我见过在表演上面天赋极高的年轻演员，我惜才。”

  纪初星不好驳了杨导的面子只得干了杯里的酒。

  杨导给他倒得这杯酒比上一杯的度数还要高，酒的辛辣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咽喉。

  “我还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能得到杨导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说话这么官方是不想跟我一起吃这顿饭吗？”

  杨导笑眯眯的眼睛不顾旁人的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纪初星看。

  纪初星清晰的能够感受到很多人的眼睛都投在他的身上。

  让他更加的难受。

  “不是不是不是，杨导我是敬重您。”

  杨导挑眉，“那初星打算用什么方式敬重我？”

  “我……”

  纪初星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不等他继续说话杨导就将他的酒杯添满了。

  “你跟宋祈是同学吧，他可比你能喝。”

  宋祈的脚在桌子底下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下。

  纪初星又被灌了一杯。

  这时候他意识还不糊涂没忘记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

  纪初星给杨导倒上酒，“杨导，我没想到有一天能跟您见上一面，您拍的正剧我每部都看……”

  杨导把酒杯往旁边一推顺势掐了一把他的腰。

  靠，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纪初星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咸猪手忽然上来，纪初星还是有想把他的手剁了的冲动。

  “初星，我有部新剧正在招演员，男一号还空着，你挺合适的！”

  纪初星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杨导继续碰他。

  “杨导，有人比我更适合出演男一号，红花跟绿叶，我更适合后者。”

  宋祈来的时候就告诉他，他要拿男一号，虽然他没有说不要跟他抢但话里话外都在告诉他，除了男一号，其他角色靠自己争取！

  宋祈只是给了他一个能够见到导演的机会，至于那些不可控的因素，纪初星必须要全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不能把事情办的更糟糕。

  男一号，他不能碰！

  不光是为了宋祈，如果他答应了男一号的邀请，那么他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会牺牲自己的尊严，会彻底把他的本心踩在地下摩擦。

  纪初星偷偷看了宋祈一眼，宋祈的表情很难看，多次想要跟杨导搭话，杨导都敷衍的回他两句。

  杨导兜来绕去就是不跟纪初星说关于剧的时候反倒一直在劝他喝酒。

  纪初星一杯接着一杯的被灌下去，几个老总还一直在起哄。

  氛围赶到这里，纪初星不能不喝。

  喝了还会让他继续喝。

  不喝他就走不出这个房间。

  纪初星酒量不算差的，他有好多饭桌文化的知识要用，但这些老油条们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纪初星高估了自己谈判的水平。

  各种度数的酒精给他兑在一起，一杯下去，纪初星都能吐出来。

  杨导喝完，制片人跟上。

  跟制片人喝完，两位资方的老总也不能怠慢。

  纪初星此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他向两位总走过去，在他们身旁站定。

  纪初星一手拿杯，一手拿酒。

  手不稳的洒出了好多，酒精顺着他的手指流进他的手心里。

  纪初星连杯都快拿不稳了。

  他跟两个总一人喝了两杯。

  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夸他好酒量，然后不停地跟他喝。

  纪初星忍到极限，喝完最后一口，将酒杯重重的摔到桌子上。

  气氛冷了几秒钟。

  纪初星一脚踢倒挡在他面前的椅子，转身就想离开。

  宋祈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拦了下来，“初星，再等等！”

  纪初星双目通红，冷着声音说道：“你告诉我，让我等什么？”

  “宋祈，松手！”

  杨导站出来将他们两个分开，“你们两个喝得都有点多了，别冲动，不要吵架！”

  “这样，咱们换个地方继续谈，行不行？”

  天苑园是一家娱乐会所，杨导手一挥，包间里面的人们就开始往外走。

  纪初星硬是被杨导架着强行拽了出去。

  乘电梯上到了七楼，推开了另一扇包厢的门。

  里面站着四五个漂亮姑娘跟五六个的帅哥。

  他们整齐的站成一排。

  纪初星用力挣脱杨导，狠狠剜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杨导。

  “什么意思？”

  杨导也不跟纪初星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道：“今晚你要跟他们一样，明白吗？”

  杨导随便拉了一个男的过来当着他的面亲了起来。

  纪初星一阵反胃。

  这个包间里，只有杨导宋祈还有他。

  纪初星喝了太多的酒力气有些使不上来。

  他用力推开杨导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杨导愣了一秒，没想到纪初星会直接跟他动手。

  “你敢打我？”

  杨导气势凶猛的朝他走过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初星，初星，服个软很快就没事儿了！”

  宋祈在一旁着急着，想去帮忙又不敢。

  “他做梦！”

  杨导转头冲宋祈阴冷的一笑，“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兄弟情深？”

  “那他知道是你骗他过来的吗？”

  宋祈大吼一声，“杨导！”

  纪初星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杨导轻蔑的笑了一声，“这就要问把你带到这里的好兄弟了。”

  纪初星将视线转移到宋祈这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宋祈，我要实话！”

  杨导松开他，环抱着胳膊开始看好戏，时不时还抬手看眼时间。

  坐在沙发上，大手一挥，就有好几个男生女生往他身上凑。

  “有意思。”

  他轻轻摸了一下被甩巴掌的左脸，眼神冷厉下来，“你没机会在圈里混了！”

  纪初星没对宋祈黑过来，酒劲上来，他的脸色很沉重。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需要听你一个解释。”

  宋祈一开始在躲避纪初星看他的眼神直到纪初星攥住他的领口将他狠狠撞到墙上。

  “今天这个酒局，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为了谈角色？”

  “又或者说，本来是谈角色因为我来了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纪初星沉声怒道：“你耍我，为什么！”

  宋祈任由他揪着自己的领口，他低头不语随后轻轻笑了一下。

  他不说话就是变相的默认。

  纪初星感觉整个人快要裂开了，面前这个人，他好像真的快不认识了。

  “你是小宋吗？”

  宋祈忽然抬头，眼神变得凶狠。

  “谁想一直被叫小宋？”

  “  这几年，我把你照顾得还不错吧，为你忙前跑后，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可你呢？”

  宋祈推着他的肩膀继续输出：“你跟老阳，欧子一直把我当下人使唤不是吗？”

  “你们的关系更好，把我强行排在外面，这不都是你们干的事吗！”

  纪初星觉得宋祈疯了，自己钻到了一个牛角尖里出不来。

  “你在胡说什么！”

  “啪—！”的一巴掌落在了纪初星的脸上。

  “你给我住口！”

  “纪初星，如果不是你一直挡在我的前面，我早就爬上去了，你都糊了为什么网上还有很多愿意替你说话的人，为什么总要拿我跟你比较！”

  宋祈的情绪明显激动，纪初星喊了他一声，“小宋，你他妈冷静一点！”

  宋祈音色平静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外人是怎么评价我们的。”

  门把手转动，进来了两个熟人。

  跟他在蒋天酒吧里打过一架的杜导和《演员加速度》综艺的副导演。

  两个人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对峙的场景。

  纪初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两个人。

  尤其是跟他结下梁子的杜导，纪初星现在看到他还是想暴打他一顿。

  杜导走过来拍了拍宋祈的肩膀，表扬道：“你做得很好，这小子从来不参加各种酒局，我约好几次都约不到。”

  信息量太大，喝多的纪初星有点反应不过来，宋祈跟杜导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宋祈看了纪初星一眼索性也不装了，“迟早会暴露，那就让暴风雨提前来吧。”

  “初星，你知道自己的事业为什么一直在走下坡路吗，是杜导在背后暗中操作的。”

  “你知道当初我一个小透明是怎么能够参加《演员加速度》这档综艺的吗？”

  “后来我才知道，杜导是想通过我来接近你，杜导让我去参加综艺就是为了要制造舆论，你在拍摄期间故意被针对也是杜导打过招呼的。”

  “虽然能够参加综艺是借了你的光环但是机会给到了我，我必须要抓住。”

  “我知道这些事情是在《演员加速度》综艺快要结束的时候，你还记得最后一期拍摄前一天晚上，剧组邀请所有嘉宾吃饭的事情吗，当时你把我拽走了。”

  “对不起啊，初星，后来我又回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杜导，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关于我的事情，我就是个棋子跟炮灰而已，你才是最后的目标。”

  “初星，你真的好傻，参加综艺的时候，所有人私底下都在讨好着导演跟导师，也只有你一个人拍摄结束后就离开，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

  “我以前的确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你的好都是真的，但是这这个圈子里，真诚是最廉价的东西。”

  “初星，我们不一样，你出任何事情，有你的家人帮你兜底，有很多朋友为你撑腰，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

  纪初星被宋祈的这番话给气笑了，他现在不光是难过还有对宋祈的失望。

  他难过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他失望宋祈变成了他讨厌的那类人。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靠出卖身体换取资源的人，希望你不要怪我。”

  纪初星眼底一片红，哑着声音说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接不到戏全是杜导一手操作的，看着我一点点消失在圈子里没有戏拍，你一定很爽吧？”

  杜导轻轻挑了一下纪初星的下巴，“你想拍戏啊，很简单，明白吧？”

  纪初星怒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杜导不以为然更过分的去摸他的脸。

  纪初星一个飞腿扫过去将杜导踹翻在地。

  副导堵在门前不让他出去，纪初星又一拳砸在他的身上。

  包厢里陪酒的男生女生乱成一团，腾出了很大的一块空地。

  两个人撕扯的倒在地上，纪初星骑在他的身上，一拳落下去狠狠地砸着他。

  “一群狗东西！”

  脑袋嗡地一声，后脑勺被人用啤酒瓶重重砸了一下。

  在晕倒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宋祈的脸在他眼里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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