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艺母亲开始满口胡话，舅舅出身叫止道：

“艺双，别叫唐艺看了，开馆看尸，犯了村里的忌讳。再说，唐庄青他也活不过来了，感觉不到的。”

唐艺的母亲，大家都叫她艺双，父亲叫唐庄青。

唐艺这个名字，还就是他的父母抽出自己名儿里的一个字取出来的。

艺双回过神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却发现一切都是虚无缥缈，只是她做的梦而已。

现在，他已经先登极乐，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唐艺，你实习有这么忙吗？”

突然，母亲质问起这事儿，唐艺口中嗫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艺双，人家是医生，医生哪有不忙的，大半夜来了一名急诊患者他们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得亏舅舅赶忙给唐艺圆场，不然唐艺现在这发蒙的脑子根本接不上茬。

她舅舅其实也不知道唐艺的事儿，只是觉得艺双的语气中略微带着些许谴责之意，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全怪唐艺，便开口为她说情。

舅舅说完，舅妈又站了出来，关切道：

“唐艺，你赶紧去披麻戴孝，守着你父亲，别让他走的时候孤单，明天就要火化了，今天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守着他，多给他烧点纸钱。”

村里的人很迷信，他们都相信鬼神之说，认为人死了以后停尸三天，是在等尸体的三魂七魄回归肉身，这样待火化之后，下辈子投胎，不至于生成个失了魂的怪婴儿。

这纸钱没火花之前的死人是带不走的，主要是烧给地底下的鬼差，希望他们能够为父亲开路。

让黄泉路上，不至于受到其他恶鬼的影响，唐艺虽然从这些信徒之中脱颖而出，尊重科学，但是老祖宗的习俗，她是始终不敢违背，赶紧披麻戴孝守在棺材旁，给地底下的鬼差烧钱过去。

晚上十一点，唐艺陪着母亲还在那儿跪着，从舅舅那儿得知母亲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从昨天到今天连口饭都没顾得及吃。

唐艺心疼得厉害，抓着她的手，赶忙劝说道：

“妈，你回去睡睡觉吧，休息一会儿再过来吧。”

母亲心力交瘁地点了点头，她的几个邻里扶着她那疲惫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带回到家中。

……

“嘿嘿，小狗屁，把球扔过来！”

殡仪馆外，几个孩提般大的小孩在嬉笑打闹，他们还未知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寻常人嬉笑玩耍。

只见他们手中的皮球扔来扔去，扔进了停尸房内的祠堂，滚到唐艺腿边。

唐艺此刻正栽着跟头，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惊醒过来。

“小狗屁，别进去，犯忌讳！”

小孩想进去捡球，可是村里面认为这般大的小孩进入死人的地盘，将来会霉运缠身，于是便被他的母亲抱了起来制止。

唐艺拿着球走出去，将它递给正在咬着食指的呆萌小孩童。

“还不快给婶婶说谢谢！”

孩童乖巧地说了一声：“谢谢婶婶！”

“什么？”唐艺吃惊地睁大眼睛，觉得听着有些变扭，便问道抱着小孩的邻居：

“为什么叫我婶婶啊，我有这么老吗？”

“哈哈，唐艺，这是小狗屁呀！他生下来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当时尿了你一身，我想想，就在你大一的时候，你忘了？”

唐艺立马回过神来，想起这小狗屁是她一个小几岁的表妹妹生的，没想到一年不见，个头窜了这么高，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

“唐艺，你看你表妹妹都生小孩了，你什么时候带个男友回家呀？你母亲如今已是人老珠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突然遭此横祸，家里的顶梁柱也倒了，没个一年半载都很难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想，她现在最大的安慰，就是你能生个孩子出来，好让她早日抱上孙子，能够让她开心开心。”

唐艺现在心里正难过着，真没多少心情开玩笑，只见她强笑着跺了跺脚：

“阿婶儿，你说什么呢？我现在还在读书，怎么生小孩儿啊，你说的这都哪跟哪儿呀？”

这位大婶长叹一口气，感慨道：

“哎~当初是你父母舅舅舅妈坚持让你学医，我们这几个关系稍远的亲戚都不同意，觉得学医的年份长，没准等到三十岁才能结婚，好心规劝你父母他们就是不听。

那日与你母亲聊天，她心里还真是希望你能早点给她生个娃儿出来。

只是现在，你们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了，这以后叫你们娘儿俩如何过日子？你，还有四年呢！但是你想想就你母亲这个身子，她能撑得到四年以后吗？”

虽然大婶字字诛心，却也说得在理，话语之中慢慢的关心。

唐艺也觉得如果当初她选择读个四年的专业，没准现在就已经毕业了。

但是如今，她送走父亲以后，再呆个两日，就必须回去了，免得让人生疑。

而且母亲和舅舅也不会让她在家待太久，在他们眼里，依旧觉得完成学业还是要胜过一切。

告别大婶后，唐艺继续回到祠堂，陪伴父亲。

这时，舅舅舅妈走了过来：

“唐艺，你母亲叫你！”

“我这就去。”

唐艺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见母亲半卧在床上，伸出右手，示意唐艺过来。

唐艺匆匆小跑过去，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唐艺，你父亲得的胃癌，每天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整日整夜都喊着胃痛，刚开始吃了止疼药还管用，可是后来，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本想在走之前能够扮成一副健康的模样，等你回来再看你一眼，让你能够放心再回去继续完成学业。

所以，他叫我不要开口提及他的病情，却哪知，就是因为这一个不提及，没劝到你回来。”

“都怪我！我就应该放下手中的事，回来看看的！”

“逝者已矣，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是老天在捉弄我们罢了。

唐艺，你给我放一首《明月》来听听！你父亲生前最喜欢听这首歌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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