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虫豸
推荐阅读:三两二三事 嫁皇叔 赠你三世情深,望与君携手 我大概是最不称职的孟婆了 臣本布衣,穿越就领俩媳妇 穿书后疯批夫君爆改小奶狗 奋斗的青春不负韶华 赖婚 今生只为君凝眸 魂穿异世界变成妖王后人!
从洛阳出发的邵勋花了好几天工夫才渡过黄河,抵达河内郡——此地目前还是王土。
大军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折向东北,往汲郡方向而去。
十月初一,庾琛登上了汲郡城头,看着远处银光闪耀的大军,默默松了口气。
关键时刻,还是女婿靠得住!
他已经咬牙将郡兵扩大到了五千。
没有军赏,只管饭,为的就是抵御匈奴。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区区五千郡兵,或许能守住城池,但野外却要放任给匈奴祸害了。
匈奴人的做法如同贼寇一般,以裹挟丁壮入伍为能事,然后驱使他们攻更多的堡壁,获取更多的钱粮、丁壮。
这样一来,你即便守住了城池又有何用?坞堡帅们不是傻子,眼见着朝廷无力救援,他们投向哪边就显而易见了。
要知道,河北本就和洛阳不太对付啊。
“咚咚……”鼓声突然响了起来,庾琛心神一震,放眼望去。
还好,没有敌袭,只是大军整完队后继续前进罢了。
庾琛在城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援军的全貌。
大军约两万上下,呈一字长龙前行。
偏厢车、辎重车置于两侧。
斥候、骑兵在外围游弋,时不时将探查到的消息传回来。
偏厢车外有挡板,看不清楚内部情况,但可隐约看到兵士的器械、甲胄,显然上面坐着人。
辎重车上也有人,刀盾手、步弓手、弩手、长枪手一应俱全,随车前进。
步兵、马匹走在最中间,共分四列纵队,一幢又一幢,高举着旗帜,意气昂扬。
每行进一段距离,各部就停下来整理队列,然后击鼓,继续前进。
这兵,走得很慢,估摸着一天也走不了三十里,但一路上十分警惕,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庾琛现在也算知兵了。
有的军队,就知道赶路,甚至申时(下午三到五点钟)居然还在行军。
宿营之时,只在路口置点拒马,然后搭帐篷睡觉,连营寨都不下的。
就这样,号称日行六十里、八十里甚至百里,以为夸耀——说白了,就是以降低安全性为代价,提高行军速度。
有的军队,下午太阳还在天上呢,就开始安营扎寨,壕沟、营墙、拒马一应俱全,为此哪怕花上两个时辰也在所不惜。
甚至于,为了寻找到有树林(伐木立寨)的地方,有时宁可少赶路,一天只走二十里,夜晚宿营之时也一定要有坚固的营垒,不肯露天搭帐篷睡觉。
他的女婿显然是后者了。
有些辎重车上甚至载有立栅栏的木桩、立柱,宁可每天下午扎营、清晨拔营,不厌其烦,也要减少被人偷营的可能。
如此老到,莫非真是神人降世?
大军很快行进到了郡城附近。别部司马姚远上城头请示后,庾琛与其一起出城迎接。
“府君。”
“君侯。”
见礼完毕后,庾琛上前拉着邵勋的手,感慨道:“匈奴大至,已破邺城,然裴宪、王堪等辈或抱头鼠窜,或勒兵于河上,逡巡不进,赶来救河北百姓者,唯君侯一人而已。”
“裴豫州没来?”邵勋一怔。
在河内的时候,裴宪遣使而至,令邵勋督大军救援邺城,他随后便带人渡河北上,以为援应。难道这是忽悠人的?
“贤——君侯当真不知?”庾琛讶道。
“一路都在探查匈奴踪迹,当真不知。”邵勋说道。
“裴豫州已然退兵。”庾琛说道。
邵勋一下子愣住了。
庾琛见他真的很惊讶,便解释道:“就在三天前,王弥、刘灵率众南下,并遣小股人马渡河,裴豫州探得敌情后,一路南奔,不知何往。”
“兵呢?他的兵呢?”邵勋问道。
“裴豫州遁走后,诸将各领部众南归,退了。”
“好贼子!”邵勋也不给裴家人面子了,当场骂道:“若落在我手上,定把他弄死!”
裴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直接丢下大军跑了。但他这一跑,也直接把豫州兵的士气弄没了。
当年范阳王司马虓镇许昌的时候,豫州兵平定河北叛乱,大杀四方。
司马虓暴死之后,苟晞接手,依然打得汲桑、石勒狼狈奔逃。
现在苟晞也走了,换上来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王弥破许昌,豫州兵被司马越捏在手里,避战。
王弥屯兵河北,裴宪竟然直接跑了,豫州兵退走。
这么搞来搞去,曾经还算能战的豫州兵便算是废了,士气完全崩盘。
妈的,都什么狗东西?匈奴能成事,和这些狗屁名士脱不开关系!
前有冀州都督和郁弃邺城而逃,后有豫州刺史裴宪扔下大军玩消失。
你们还能不能干事?不能干事赶紧腾出位置,换人!
艹!
“冀州刺史丁叔伦(丁绍)呢?”平复心情后,邵勋又问道。
“在安平,看样子也不会进兵了,但固守而已。”庾琛回道。
“豫州都督呢?”
“王士文在许昌,不会来了。”庾琛叹息道。
王士文出身东海王氏,乃王肃之孙、王虔之子、司马昭皇后王元姬的侄子,目前是南中郎将、许昌都督。
邵勋皱着眉头思索着。
陈有根在一旁听了半天,眼睛都瞪大了,情不自禁道:“庾公莫不是搞错了?王弥都能吓退裴豫州?五个月前,我等在汝水痛击王弥。洛阳城下,弥兵溃不成军,逃过大河者不足万人。此等败军之将,亦能吓退一州刺史?”
庾琛脸有些红,显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已经升任牙门军副督的李重垂首不语,显然十分失望。
王雀儿、金三二人面无表情,但眼中的鄙夷却怎么都藏不住。
你若是遇到刘渊跑了还情有可原,可被王弥吓跑,那真是不可理喻,
难道是之前司马越避战,任弥兵攻破许昌,所以让众人高估了王弥的实力?可他明明在洛阳城下惨败了啊,主力部队尽丧,而今还有儿个兵?
统率一部辅兵的陈珍心中晒笑。
他出身世家,在京中厮混多年,见的人多矣。
和郁、裴宪之流,名声很大,才能也确实有的,但多在文学、礼仪方面,让他们当都督甚至领兵打仗,确实勉为其难了。
如今两個人都跑了,还都是太傅钦点的“爱将”,不知道荥阳幕府听闻,又是一番什么反应。
哈哈,说真的,太傅还不如向苟晞低头,把人家请回来呢。苟晞虽然没有门第,出身寒微,但战绩摆在那里,让他领豫州兵,说不定就击破王弥、石勒之辈了。
非要用名士,非要看出身,心胸狭窄,容不下外人,就是如今这么一个结果。
退一万步讲,你就算要用有名气的士人,好岁选对人啊。
陈胗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不再迷信出身了。
邵勋、苟晞甚至当年的张方,都比这些人能打,而且能打多了。
王阐、郝昌、楼权、楼褒四将则面面相觑,暗叹如果当年进剿河北的不是苟晞,而是裴宪、和郁之流,他们是不是早就成事了?
司马越,简直是个笑话!
偏偏这种人还赢了成都王,只让人觉得憋屈。
“传令,就地扎营屯驻。”邵勋吩咐道:“另遣使飞报洛阳、荥阳,请天子、太傅定夺。”
“诺。”唐剑很快去安排信使了。
庾琛已经明白了,鲁阳侯也不知道他已成孤军,顿时有点泄气。
河北大局,当真无法挽回了么?
******
汲郡、上党交接的林虑山中,王桑灰头土脸地退了下来。
林虑山中有一峰,俗谓“大头山”,十分险峻。
山中还有田地、泉水,数千户聚保之,以颍川处士庾衮为主。
庾衮生活简朴,躬亲稼穑,带着百姓在山中耕作。
临人之丧必尽哀,会人之葬必躬筑,劳则先之,逸则后之,言必行之,行必安之。
可谓处事公正,以身作则,故林虑之人多附之,号为“庾贤”。
每有战事,必令前妻荀氏、继妻乐氏所生四子庾怞、庾蔑、庾泽、庾捃亲临一线,带着庾氏宗族、部曲为先锋,迫退贼人。
这样一个内部上下一心,又有主心骨的险峻坞堡,确实无法轻易攻克。
王桑试了一下,损兵千余,没有任何成效,于是便退兵了。
大头山下,刘灵一只脚翘在马背上,笑嘻嘻地看着王桑。
“王散骑死心了么?”他问道。
王桑是刘汉散骑侍郎。
其兄王弥则被封为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王弥固辞,刘渊固请,最后还是就任了。
刘灵则混了个平北将军。
“死心了。”王桑黑着脸说道。
“死心就好。”刘灵跃下马背,说道:“在你攻林虑坞的时候,我带着人马扫荡了一些村乡、堡壁,得六七千丁壮,分你一半。”
“石勒不是让咱们把丁壮都交上去么?”王桑问道。
石勒是主将,他的命令很严:以五万人为限,抓满就撤。而且只能抓丁壮,老弱妇孺不得伤害,仍令其留在原地耕作。
刘灵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伱兄长还没死呢,这就要投石勒了?”
王桑脸色更黑。
刘灵这厮,嘴上从不积德,经常让人难堪。
但他不敢找刘灵的晦气,没别的原因,打不过他。
“走吧,去与侍中汇合,他那边也抓了万把人。”刘灵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过了,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王桑,拽着他下山,一边走,一边说道:“汲郡没怎么被祸害过,富庶得很。而今百姓多往南逃,托庇于郡城。咱们率军南下,看看能不能捞一笔。”
魏、汲、顿丘三郡,是石勒划下的活动范围,主要目的就是抢钱抢粮抢人。
对这个作战目标,众人都举双手赞成。
壮大部伍嘛,谁不喜欢?当流寇那会就是这么干的,算是老本行了。
这三个郡,看样子也没什么兵力了,取之易也。
至于王堪、裴宪之辈?哈哈,看他们那熊样,完全就是依托大河,阻止他们南下河南罢了。
一群鼠辈!
司马越更是鼠辈中的鼠辈,不值一提。
这次投汉王算是投对了,河北竟然如此空虚,不趁机捞点好处那就是傻子了。
(https://www.20wx.com/read/596548/776400651.html)
1秒记住爱你文学:www.20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0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