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耀东坐在那里跟他闲聊了一通，等到四点半，孩子都放学回来了，他才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出了远门后，叶耀东才翘起脚，靠在了椅背，“可终于走了，坐在那里聊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是来了干啥？”

  “不是上门来送梨的？”林秀清杀着鱼，抬头说了一句。

  “都老长时间没来往了，哪里是专门上门来送梨的？这坐着聊了老半天，也没说其他，光闲聊，肯定就是想要再续上关系，就是不知道续上关系后想干嘛？”

  “挑的时间还挺好的，没有说在你刚回来那几天，风头正劲的时候上门来，而是过了一个月后才来。”

  老太太笑着道：“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有啥过不去的坎？人家想跟你好，你就看着办来往就好了，只要人不坏就行，要是有啥困难的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要是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话，那就算了。”

  “嗯呢，就是这么想的。”

  “娘，我可以吃梨吗？我可以吃梨吗？”叶成湖两只脚叉的开开的，在那里轮流抬脚摇摆，身子跟着脑袋一起摇晃着，看着可兴奋了。

  他一回来就看到了地上那一篮子的梨，早就两眼放光的站在周围，舍不得走，忍到这时候才出声。

  “让你爹给你们削一个，两兄弟分着吃。”

  “好耶～有梨吃了～”

  “还有苹果，娘下午回来买了红苹果，红红的，看着可好看了，肯定很甜。”

  “真的！”叶成湖双眼放光，“今天啥日子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耀东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嘿嘿～这不是你们常说的吗？”叶成湖捂着后脑勺往旁边挪了一步，赔笑道。

  “大人的话，少学一点，老师教的知识多学一点，给我说说看，今天在学校里都学啥了？”

  “学拼音了，学s，s，感觉在学蛇一样。”说的他还伸手，五指并拢学着蛇的动作，嘴里也“思思”个不停，在那里比划着玩。

  叶耀东瞥了他一眼，拍掉他学蛇的手，“我很怀疑你今天就只记得这一个s。”

  看这样子，还是就跟上辈子一样，是个不会读书的料。

  “爹，快削梨，吃完我还要吃苹果！”

  “五更锤要不要吃？”说着他就往屋里去，刚洗完澡就坐在那里说话，短裤都还没来得及换。

  叶成湖调皮的跟在身后还握紧小拳头，边走边捶打他的屁股，叶耀东顿时脑袋突突的，这狗儿子，怎么上了几天学就这么讨人嫌了？

  一点都不怕他！

  “找揍是不是。”

  “嘿嘿～”

  突然，叶耀东来了一阵感觉，抓着大儿子的两只手环在他腰上，让混小子整个人贴着他身后，顿时一阵响亮的声音在叶成湖的胸口绽放～绽放～

  叶成湖以为他爹在跟他玩，嘻嘻哈哈的，听到声响都还懵逼了一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爹～噢～我要死了～快点放开我……你太过分了，你放屁，你对着我胸口放屁！”

  叶成湖捏着鼻子呼天喊地，又气又笑，差点坐到地上，整个人都显得癫狂，并且他在屋里乱叫了一通后，就又冲到门口去，生无可恋的抱着门边，欲哭无泪的嚷嚷。

  “啊啊啊啊，娘啊～我爹故意对着我胸口放屁，啊啊啊……他太过分了……”

  叶成洋在一旁哈哈大笑，“是你先打爹的屁股！”

  叶成湖腾出一只手握成拳，转头威胁的朝叶成洋举起来，“不准笑，再笑我揍你。”

  林秀清笑着抬头白了他一眼，“活该，你爹没按着你脑袋，放到你脸上已经算好的了。”

  “啊～”叶成湖抱着门边，直接滑坐在地上，“你都不帮我骂他。”

  “你还想不想吃梨了？我可没有空帮你削。”

  “我可以叫阿太削。”

  老太太笑着说：“我不给你削。”

  叶耀东穿好背心跟短裤出来，右手五指弯曲，用五更锤敲了一下他脑袋，“给我老实点，还想不想吃了？”

  最终，无论如何，叶成湖还是吃到了他爹赏的五更锤……

  “吃……”他抱着门板，瘪瘪嘴，有气无力的道。

  叶耀东拿着洗干净的菜刀坐在门口，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柴梨。

  这种梨子皮是棕色的，很厚，必须得削皮才能吃，里头的水分也是真的多，他从屁股的位置开始慢慢削起。

  两孩子都蹲在他脚边认真的看着，并且嘴里嚷嚷着，“不要断，不要断……”

  “爹，你慢一点，不要断……”

  叶耀东拿刀削皮的技术挺熟练的，他也不想把皮削断了，一开始削的速度还挺快的，等削过一半后，他还真的听话的慢了下来。

  直到完好的将一个梨子皮，一整条没有断的削下来后，两个孩子顿时欢呼了。

  “哇哦，太厉害了，没有断！”

  叶成湖直接伸手接过梨子皮，拉的长长的玩了起来，也不着急吃梨了，并且他还冲着墙的另外一头喊道：“阿海哥，我爹刚削了个梨子皮没有断，好牛啊～快来看啊！”

  这也值得炫耀？

  叶耀东无语的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快乐如此简单。

  顿时，隔壁一群孩子呼啦啦的全部都跑过来了。

  “三叔这么厉害！”

  “啊，断掉了！都怪你们！干嘛都手伸过来摸？”

  “让三叔再削一个吧，再削一个看看，我们都没有看到。”

  叶耀东嘴角抽了抽，“把我当成杂耍的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把手上的梨切成了四瓣，先给自个俩孩子，还有老太太分了，还剩一瓣先给叶成海，自己就啃啃梨子芯。

  然后又继续当着他们的面再表演了一遍，又是没有断裂，这回呼声更高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靠这一手来刷孩子的威望。

  林秀清笑道：“一人尝两口就好了，剩下的留起来明天再吃，别一口气都吃了，等会儿还要吃晚饭的。”

  老太太立马站起来，“我先去煮晚饭，你忙活你的，东子也别跟他们玩了，也去帮忙阿清一起干，不然等你娘回来帮忙得干到天黑了。”

  “晓得了，顺便把这一篮子梨子拎进去放起来，不然给他们看到也是吃啥，啥没够。”

  几个侄子侄女能尝一口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见梨子没了，就继续拿着梨子皮玩，但是三两下就断掉成好几截了。

  他们也不浪费，全部都拿去喂狗，狗不吃，他们也强喂。

  典型的人嫌狗厌……

  叶耀东原本以为耗子只上他们家来了，没想到第二天出海回来，看到耗子竟然在码头帮阿光拣货。

  阿光看到他后，两人还不约而同的眼神交汇了一下，然后就心照不宣的避开，只笑着打招呼说说今天的收货情况。

  叶耀东一脸郁闷的道：“别提了，最近都没啥好货看到，今天差点连油钱都挣不回来，明明多增加了铅坠，打算拖底层的货，却只捞到一些蛤蟆鱼，天变冷了，货也少了。”

  “我们也一样，所以我爹接下去也不打算出海了，准备在家歇着，等明年开春再干，反正这里有一条船放出去，我们只要船有出去的时候过来收个货，也能多少有点钱进。”

  这话说的周围人都羡慕了。

  耗子也找到机会问了，“你们请船老大怎么分成的？这不就跟收租一样吗？”

  周围其他村民们有的听说过，有的不是很清楚，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他们这是怎么分的？

  阿光看了耗子一眼，又看向大家，笑呵呵的道：“我爹比较厚道，说出海的都不容易，我们家也是做海的，知道里头的辛苦，所以是对半分。”

  “船上的一些开销油钱工钱都归陈老大，你们就出个船对不对？然后回来靠岸的货卖了钱对半分？”

  “是。”

  乡亲们都在那里点头说：“这样也行……”

  “这样也不错，给人家请去当船老大比出去干活强……”

  “比给人家当船工跑船的都强，这可是对半分啊……”

  但是其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那你们这不就跟旧社会的地主一样吗？那会儿农民是佃土地去耕种，你们这是把船拿去佃。”

  “是哦，跟佃田地耕种差不多……”

  叶耀东翻了个白眼大声道：“瞎几把说啥？地主能跟你五五分吗？地主给你六四分都算良心了，七三分都是常态，狠一点的八二也不是没有。竟然还把阿光比做地主了，总共也才两条船，人家地主家田地万顷好嘛？能比的嘛？”

  “就是说，你们没吃到葡萄的，就不要说葡萄酸了，不要说五五分了，六四分，船老大两父子一起上都赚，比出去给人做工强多了。”阿财也在一旁帮忙说道。

  “也对，对半分已经很好了。”

  “是咯，船还是人家提供的，船可是大头，好几千块钱买过来的，五五分相当于只收你货的一半当租金，比地主良心多了。”

  村民们也都点点头，觉得很合理。

  耗子也笑着道：“这你家船老大要是不想干，我还想接过来干呢。”

  船老大连忙道：“要干的，要干的……”

  …

  村民们看了一会儿热闹，等他们的货都收完后也都散了。

  叶耀东跟阿光也结伴一起走，并且边走边聊着天，问问他最近的收获。

  “马马虎虎吧！比前几个月是差了点，毕竟也算入冬了，货少正常，不过反正也不用自己去干，相当于收个租而已，每个月挣的够吃喝也行了。”

  “你爹是也想着在家里抱孙女吧？”

  “哈哈哈，应该是。反正现在一天天凉起来，又三天两头起风，一个月也去不了几天，干脆直接歇一个冬天养养膘算了。”

  “你们这日子算是越过越舒服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还打算歇一整个冬天，爽死。”

  “你也可以啊，都挣那么多钱了，干嘛还那么拼命干？你平常可没这么勤快，现在可是越来越勤快了啊？转性了？”

  两人这聊天聊的也没有顾旁边其他人的感受，耗子跟在一旁是越听越羡慕。

  曾几何时，大家一起私混的时候都是差不多的熊样，啥时候开始，他们一个个都混的这么好了？

  要不是老娘问他怎么好长时间没有跟他们来往了，说他这几个朋友现在日子怎么怎么好了，怎么也没拉把他一下？他都还没察觉到，大家的差距竟然拉的这么大了？

  “我也想啊”，叶耀东朝身后指了指正在推板车的他爹，“也得老头子肯啊！我家老头子恨不得我干到80岁，不要停。”

  叶父瞪了他们一眼，“年轻的时候不多干点，难道还等老了的时候再拼命干吗？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现在偷懒，老了可得加倍还回去。现在要是多努力一点，以后老了就舒坦了。”

  阿光耸耸肩，“我爹偷懒呢，是他打算歇一个冬天养膘，不是我，我不还在勤奋努力的跑出来收货。”

  叶父睨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说了。

  也就偶尔出来收个货，也叫勤奋努力？

  不过，阿光家的日子确实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好过了。

  船都买了两条，这一趟亲家又挣了不少，就是可惜了，闺女第一个生了个女儿，不知道亲家有没有意见？

  叶耀东也想到了这个，忍不住问道：“我老妹生了个女儿，你爹是不是不高兴了？”

  阿光瞪眼，“谁说的？女儿也是我们裴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我爹虽然一开始有些失望不是男孩，但是过后也很高兴，毕竟也是升级当爷爷了，最近乐呵的天天都想把孩子抱手上。”

  他实话实说，“不过这生儿子也是肯定的，我家可就我一个，我爹还想我再生一个儿子，但是这也不急，等过几年再说。”

  “要是老二还是女孩呢？”

  “呃……”阿光看着这父子俩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感觉为难了。

  “不是还早吗？你问这话纯粹就是为难我了，我女儿才刚满月，你就又想找理由趁机揍我一顿了？”

  叶父摇摇头，“过几年再说吧，反正都还年轻，儿子是得要一个的。”

  叶耀东想想也觉得现在问这话为难人了，都还没影的事就在这里假设，又不是女人，爱胡搅蛮缠。

  “现在严格，过个5年再说，不然有个万一就不好了，阿清生小九的时候，我都差点吓死。”

  “嗯呢，是这么想的。”

  “那你们这一整个冬天都不打算出海了，家里另外一条船就打算搁置在码头吗？”

  这话一出，耗子眼里也泛着光，满脸希翼的看着阿光，“那条船要不要也找一个船老大合伙？就几个月一个冬天也可以啊。”

  “啊？”阿光懵逼的看着他。

  耗子呵呵笑道：“你要是那条船也打算找人合伙几个月，不如找我，我肯定爱护好好的。”

  阿光眨巴了下眼睛，听懂了他的意思后，嘴巴开合间想说些啥，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跟叶耀东两人悄摸着对视了一眼。

  这要是在他们没断掉来往前这么说，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应下来，现在……总感觉友谊有点变质了。

  而且他贴上来的时机还是在他们都挣了钱，风头正劲的时候，这让他觉得目的性太强了。

  不过，这么一口拒绝了也不太好。

  他犹豫了一下，道：“不知道我爹咋打算的，家里的事都他说了算，我也是昨天才听他说的，等晚上回去问问他看看。”

  “行，应该的，是得问问你爹看看。”

  “嗯。”

  叶耀东看向耗子，“你现在在干啥活？”

  “依旧在码头卸货，这活虽然工钱不高，但是胜在稳定，就是累人了一些，所以想着能不能换点轻松一点的。”

  “你不如拿点存款买条船，自己做不是更好？”叶耀东忍不住提点他一句。

  “唉，主要是没钱啊，我老婆娘家这三年来年年都有兄弟结婚，年年都要出大笔的钱，她下头还有三个弟弟，我头都大了，她又结婚的早，回回红包都要出最大。”

  “而且，她爷爷80要出钱过寿，阿嫲80要出钱，老爹50岁要出钱，老娘50又要出钱，哥哥30又要出钱，还有嫂子，我都感觉没完没了了，挣得还不够包红包的，年年都有好几桩要出大钱的事。”

  “哦，对了，还有她亲戚的人情，我都搞不清楚她家有多少亲戚。”

  叶耀东嘴角抽了抽，犹记得，他老婆好像十个兄弟姐妹？

  还真的没完没了。

  阿光听了也忍不住心里替他举了一把同情泪，还好他老婆的娘家给力，这有多少钱都不够贴补的。

  难怪日干夜干，都没钱剩。

  “这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要么自己管钱？”

  “自己管钱不也得照样出钱吗？”

  叶耀东也好奇的问：“你娘知道你老婆娘家这么多事吗？”

  耗子想了想，“好像不清楚吧？就是三天两头回娘家，我娘知道总骂，但是娘家有事也不能不回去，我媳妇就让我别啥事都告诉我娘，省得整天家里没个安宁，我也不想听她们整天吵架。”

  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以前就知道耗子三天两头跟他媳妇回娘家，还不知道有这事。

  就他老婆娘家这么多事，他能攒下钱才怪。

  “你还是长点心眼。”

  “唉，就是挣得太少了，多挣点就有钱剩。”

  居然还能说这话？

  他们也是服了，这得挣多少钱才有钱剩？

  叶耀东跟阿光听了都想呵呵两声，连叶父听了眉头都夹紧了。

  “你这媳妇娘家不行，你要是理不清，就跟你老爹老娘说说，他们吃过的盐总比你吃过的米多。”

  “啊？”

  叶耀东出声道：“我就问你，自己辛苦累死累活挣的钱都到别人口袋了，你甘心吗？”

  “这…这人情该出也得出啊！”

  “嗯好的，那你努力多找几份工，慢慢干。”

  阿光也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你这老婆的娘家不是明摆着巴着你吸血吗？都卡着你的底线，吃饱饱的了。”

  虽然友情变质了，他们心里有些隔应，但这不妨碍他们多说几句点醒他。

  耗子听了他们的话，也皱起了眉头，也觉得人情多了些，他们村十几个兄弟姐妹的也有，事也没她家多，而且还都是各种要掏钱的事。

  之前他也提过几句，他老婆就胡搅蛮缠的嚷嚷着让他干嘛不娶个无父无母的？这样就不用人情，不用来往，也没这么多事了。

  给闹得头疼，他才闭嘴，自我安慰兄弟姐妹多，人情多也正常。

  “我回去问问看。”

  “我们不是在挑拨你们夫妻关系，只是在提醒你而已，你回去也好好说。”

  “嗯，那你帮我问你爹看看，你家那船要不要找个船老大，这放在那里闲置也是闲置，放出去生点钱也好啊，几个月也行啊。”

  还惦记着挺牢的，阿光随口应了一下，理智跟情感上，他都不打算跟他合，说他心有芥蒂也好，说其他的也罢。

  他只打算明天找个借口打发了，反正就说是他爹的意思，让他爹背锅。

  耗子跟着他们半路到路口分叉时，他才离开，而叶耀东则把阿光叫住，家里这段时间攒了一些鸡蛋，让他顺道带点回去。

  “这突然间凑上来，总觉得有些尴尬。”

  “人家不尴尬，你尴尬啥，有啥好尴尬的？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反正就当一般朋友好了，本来关系也没有顶好。”

  “嗯，是这么个道理，反正也是看我们发了点财，才想着凑上来而已。”

  “是咯，昨天才刚给我送了一篮子梨。”

  “昨天也给我送了一篮子梨。”

  叶父听着他们谈话，纳闷的道：“咋了，你们朋友几个闹矛盾了？”

  “没啥，小问题。”

  “一点小矛盾而已，也不关他的事。”

  “那他这是特意求好了，不过昨天才上门想要修复关系，今天就提出想要给阿光当船老大，有点太着急了。”

  “确实太着急了。”阿光点点头。

  “不用管，反正也交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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