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棋收起针线，“谢秦郎爱惜，我去给你烧洗脚水泡泡脚。”

秦云飞躺在床上没出声。

知棋出了房门，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和秦云飞待在一起，她便有些喘不上来气。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前在侯府时，她只觉得秦云飞英俊帅气，权利滔天，可等剥去了这一层外皮，里面露出来的实在是让人恶心恐惧至极。

王瑶还躺在地上，抱琴在给她擦脸。

听见声，王瑶忍不住的颤了下身子，抱琴抬眼见是她，又默默地垂下头去。

知棋并未多看，直接进了灶房。

秦云飞躺在床上，床很硬，被子像是一块可以折弯的铁盖在身上。

他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火塘边的画面，那只肥硕的流油的肥羊散发出来浓郁的香气，焦黄焦黄的色泽，那个傲慢的村正……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撞进他的眼帘。

他骤然起身，双目没有聚焦的看着坑坑洼洼的黄泥墙面。

是她？是她！是苏凌雪！

她居然在这里！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到了蛮荒，还能遇到苏凌雪这个贱女人！

……

翌日。

太阳升起，积雪已经在悄然融化，空气中有清冽的味道。

头羊部落的孩子一大早便由大人送到了秦家的院子门口，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讲着话，还有人踮起脚往院子里看。大人们手里提着肉干馍馍，还有人出不起肉干的便拿的柴火布衣，什么都有。

早有人敲过门，不过一直没人应声。

大家担心扰了先生休息，便没再敲门。只是围在一起讲话，让孩子们在课堂上要乖乖的。

屋内，秦云飞已经穿戴好了，头发簪了起来，就是腰间有点空，没有玉环配饰。原本是有的，在这一路上，早被官差给收刮走了。

他穿的还是昨日那身锦袍，有些单薄，有点冷。

但是他只有这一件锦袍了，袍子已经磨得有些脱线了，知棋给他缝了缝，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秦云飞让知棋给他打开门，这才拍了拍袍子跨出门去。

门外的小孩们瞬间都看了过来，眼睛亮亮的。

“秦先生，孩子们都送过来了。”

秦云飞看见说话的汉子手上提着肉干，脸色稍微好了点，其余的人也纷纷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他身后跟着的知棋。

“我们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都拿过来了，先生日后若是短什么缺什么告诉我们就是。”

秦云飞点头，“多谢。”

看来这些人虽然是蛮荒长大的，但也不是什么刁民，还知道尊师重道。

秦云飞之前没教过孩子启蒙，但是不过几个孩子么，有什么难的？

他想起昨晚的事，问道：“我昨晚在你们村里见到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很白，是你们村里的人？”

他一说漂亮，大家瞬间都纷纷反应道：“是苏医女，苏医女也刚到我们部落来，若是秦先生有什么病痛可以去寻她，苏医女是个好人。”

说着，还有人指了指苏凌雪房子的位置，院落不大，不过秦家的院子和苏凌雪的院子还是差了一截远。

秦云飞特意看清楚了些，确定好位置。

“正好我家母亲身子有些不舒服，晚些要去找她帮忙看看。”

希瓦大娘今日也带着孩子来秦家，本以为就昨晚的光景，这先生很不好说话，没想到今日倒是十分和善，不过她始终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前两天干的事她还历历在目呢。

人太多，她没接上话，送上自己缝的棉衣。听到他打听漂亮女人，还是苏医女，不由得尖了耳朵，不知他是安的什么心。

希瓦大娘将自己家狗剩拉到一边，“待会儿你别坐的太靠前，就坐在最后面，但是一定要认真听，知道不？”

狗剩吸溜着大鼻涕点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孩子们进了院子，大人们都离开了。大家都吸溜着大鼻子看向秦云飞，一双双眼睛乌黑透亮。年纪大些的有十岁，年纪小点的只有四五岁，脸蛋黑黑的，袖子看起来也脏兮兮的，还擦着鼻涕。

秦云飞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孩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瑶离开京城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走了没有十来天，便小产了。他对那个孩子有过期待有个向往，甚至还给他起好了名字，没想到还没见面，就流产了。

那段时间他对王瑶很好，买了个木板车拉着王瑶赶路，每日亲自照顾。

他心疼那个孩子，也心疼王瑶。

可他换来的是什么？

他后面才知道，孩子是王瑶自己喝药流掉的，那么大的孩子，如果到现在也该出世了，她宁可冒着生命危险流掉也不肯生下！她还理直气壮的说，因为这个孩子肯定活不下来！在流放路上，到时候难产就是一尸两命！她配做一个母亲吗？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

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秦云飞便想起来那段过往。

他眼底氤氲着怒气和阴沉，冷冷扫过这些孩子们。凭什么他的孩子不能面世，这些人却能在这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被他冷眼扫过，孩子们都吓得闭上了嘴，一双眼睛也不敢再乱看。

“我们就在院子里上课。”

孩子们乖乖点头，用自己带来了毯子席地而坐，一共十六个孩子，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坐在最前排的兜兜用袖子呼噜了一下快要流下来的鼻涕，伸手要去拉秦云飞的手。

“先生，我们今天学什么？”

秦云飞满脸嫌恶，直接甩开兜兜的手。

他力气大，兜兜才刚五岁，被他一下直接掀倒坐在了地上。

地上的雪扫过，有石子，他一屁股刚好坐在一颗尖锐的石子上，小眼睛瞬间包满了眼泪，嘴巴微微撅着。

秦云飞冷眼扫了过来。

兜兜包着眼泪没敢哭出声，自己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坐在了位置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秦云飞看着就烦，“你哭什么？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今天学什么？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们规矩！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一个个歪歪倒倒的像个什么样子？都给我坐直！”

小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小孩个个都挺着身子，眼神中带着恐惧。

狗剩松了口气，还好他听阿娘的坐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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