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援朝听着台下台上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有些无奈。

同时他那点紧张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了。

他也明白，老太太就是故意的，随即笑着说道：

“行了，话筒拿出来吧！

孩子们都已经听到了。”

老太太吐了吐舌头，将话筒从背后重新拿了出来：

“我刚刚是看你有点紧张，跟你开个玩笑。”

孔援朝一脸宠溺的看着老太太点点头：

“我知道！”

短短的三个字，却是让孔援朝感叹不已。

只有他自己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对他到底有多包容。

“我思虑再三，才同意李明华副厅长的这个提议。

我知道你不喜欢煽情，也明白你不想将脆弱的一面，在孩子们面前暴露。

但是老孔，你坚强一辈子了，现在已经退休了，就不要再那么坚强了。

组织上想给你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好好的畅谈一番。

其实我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孔援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吧！

我听着！”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觉得亏欠了我，也亏欠了儿子。

我也告诉过你很多遍，你不用觉得亏欠。

我现在再告诉你一次，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真的骄傲！

这些年你太忙了，我有很多故事都没有告诉过你，今天趁这个机会我给你讲几个故事。

我第一次去儿子幼儿园家长会的时候，儿子的班主任老师，看着我的眼神都在放光。

这么多年了，我连她的名字都忘了，但是她的那个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因为我们儿子在学校到处宣扬，他的爸爸是一位警察，他一直以你为荣。

他的老师特别崇拜警察，所以看到我的时候才会两眼放光，我也以你为荣。”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买菜总喜欢去向阳菜市场吗？

因为那里有一个摊贩，每次我去买菜他都要送我一把小葱。

不知道你自己还有没有印象，2005年的时候，你抓了一批打群架的小孩。

那群小孩中有一个孩子，就是那个摊贩的儿子。

他经常跟我说，还好当年你出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悲剧，不然他儿子可能一辈子都毁了。

现在他儿子在一家修车铺做维修工，取了个贤惠的老婆，还生了一儿一女。

每次我去买菜的时候，那个摊贩都要跟我讲述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在他心里，一直记得你这位英雄！”

台下的众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虽然老太太讲的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了，但是他们却听得很是入迷。

他们做警察期望就是这两点，一个是成为孩子的骄傲。

另一点就是打击犯罪分子，保护普通老百姓，成为他们心中的英雄。

孔援朝听着老太太的讲述也是有些动容。

“行了，这个场合就不要讲这些小事了，耽误大家时间。”

老太太一脸倔强：

“不！

我就要讲，我这才讲了一半，只说了骄傲的部分，还有难过的部分没讲呢。

每一次你回到家里，整个人都疲倦不已。

我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就想着少让你为家庭操点心，让你多休息。

我不趁着这个场合讲出来，我怕回去了，我又不忍心了。”

“你说吧！

我听着！”

孔援朝还是干净利落的六个字，在他们家里，只要老太太想做的事情，孔援朝都是无条件答应的。

老太太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开始说道：

“有一个秘密，已经藏在我心里快30年了。

你知道我们儿子为什么早产吗？”

这个问题，让孔援朝的身体微微一震，双眼瞪大看着老太太，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老太太对着孔援朝翻了个白眼：

“当时我怀孕快九个月了，我记得那天雨下的很大。

我从菜市场买菜回家的时候，身上都被打湿了。

我上楼的时候，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但是肚子太大了，我看不到脚面，再加上身上在滴水，将楼梯给打湿了。

然后……然后我一脚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滚了七八个台阶吧！

当时我躺在楼梯的转弯处，内心十分绝望。

那一刻我想喊人给你单位打个电话，不管你当时在忙什么，立马给我回来。

但是我张了张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是三楼的张自力夫妇，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我，给他们吓坏了。

当时我躺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血泊了。

最后他们认出我来了，我记得是张自力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到小卖部用座机给我打的120。

是他老婆胡芳一直在楼梯口陪着我。

我记得当时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是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们问我，你去哪里了？

为什么我身边没有一个照顾我的人？

肚子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出门买菜？

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当时说不出话来，就算我能说出话来，我也回答不了，一个都回答不了。

等到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孩子也出生了。

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一个护士冲上来问我要家属的电话。

因为他们有很多条例需要签字。

在我无助的时候，我恨过你。

但是当我得知我跟孩子都没事的时候，我犹豫了。

我没有将你单位的电话给护士，而是选择自己签字。

因为我害怕你可能在那个花坛里面蹲着，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回来，又会有一个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孩子出生第三天，你才想起你还有个家。

你当时也看到孩子的样子了，小小的一个，还只能生活在保温箱里。”

老太太讲完这个秘密，整个礼堂都沉默了。

虽然这事是发生在孔援朝身上，但他们又何尝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呢？

自己家里的人，到底有没有这种秘密瞒着自己？

此时的孔援朝已经老泪纵横，嘴里喃喃自语：

“对不起！老婆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儿子……”

老太太上前一步，温柔的擦掉孔援朝的泪水，轻声说道：

“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们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老孔，你现在退休了，我也没有秘密瞒着你了。

你可以放下以前的那些愧疚，卸下所有的包袱，陪我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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