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弗茨生平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在等待里昂推门而入之前，哈弗茨能清楚的听到里昂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就连频率都慢慢相同。

  里昂站在营帐门前，踌躇了片刻，这一小会儿时间险些让哈弗茨紧张到失神。

  “乌鸦，他就在里面，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进去了。”见到里昂只是站在营帐门口，没有直接进去，哪怕已经紧张到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份儿上，狗头哈玛还是略带嘲讽的冷静发问。

  “呵，激将法。”

  里昂将心中的警惕拉满，随后直接迈步进入营帐。

  可令里昂没想到的是，那天逃走的野人不闪不避的就站在门口，只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两眼一翻，就差直接晕过去了。

  看起来就像是被里昂的魅力迷晕了似的。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里昂早有准备的闭上了眼，没有与他对视，但脑子里还是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拿着大铁锤砸了下脑袋。

  除此之外，里昂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过了半晌，里昂慢慢试探性的张开了眼，映入眼前的还是一个正对自己翻白眼的男人。

  只不过男人浑身抽搐，脸上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等了半天，见自己丝毫没有被控制的迹象，饶是脑袋不太灵光的里昂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被狗头哈玛暗算了，不禁有些恼怒，一把拽住眼前人的脖子，生生的提了起来，走出营帐扔在了狗头哈玛面前。

  狗头哈玛也是两眼无比震惊的看着地上的异形者哈弗茨，只是这次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晕了过去。

  但里昂懒得去想了，拔剑落在了狗头哈玛脖子上。

  “我现在受够了你的把戏，你是想叫他控制我么？很明显他没有做到，现在你该说出你的秘密，然后去死了。”

  异形者哈弗茨其实在里昂进来的当下便将意识侵入了里昂的脑海，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里昂的脑海中居然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分叉路，就像是一个人的脑子里有两个意识一般。

  于是在谨慎的选择了一条道路后，发现自己眼前出现的并不是里昂的视野，而是一片犹如黑暗星空般的混沌。

  混沌直接将他的意识吞噬一空，让他措手不及，这还是他自从觉醒了异形者天赋后的第一次，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自己的意识回不去了，仿佛被无尽的虚空切断了与自身的联系。

  但好在眼前并不是完全的黑暗，遥远的不知道距离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哈弗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尽力向着那一丝光亮奔去。

  …

  见自己的谋划被里昂识破，狗头哈玛颓唐的低下了头，连能控制人心的异形者都失败了，眼前的守夜人，果然是超乎寻常的强敌啊。

  “曼斯雷德，对不住了…为了我的部落。”狗头哈玛在自由民当中向来不是以硬骨头着称，让他保守一个可以换取活命机会的秘密，太难了。

  于是，狗头哈玛当下便把塞外之王组织全部部落后集结了十万野人大军的消息，告知了里昂。

  “拿着这个消息，去找你们的总司令熊老，他会给你一份丰厚的奖赏。”

  “你就这么出卖了塞外之王？长城以北还有你狗头部落的容身之地么？”

  “我会率领我的族人东渡，去往布拉佛斯…我在那里有跟脚。”

  “但具体的时间，集结地点，都有哪些部落的情报，你却什么都没说，让我怎么相信你？况且你有暗算我的前科。”

  里昂听完狗头哈玛的情报，不满的摇了摇头。

  “呵，你叫游骑兵去查啊！况且现在就你们几个乌鸦，如果你杀了我，你猜我的族人会不会拼死为我报仇？”

  狗头哈玛说话时，里昂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地上，不到两位数的守夜人不光要救治伤者，还得看管着人数远超他们的野人俘虏。

  野人俘虏们只是战败，但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所以此刻他们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里昂接下来的动作，一旦狗头哈玛的人头落地，任谁都能猜到他们会瞬间暴动。

  光凭里昂手上这些守夜人守誓者，是看管不住这些野人俘虏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失去了我这个酋长，我不敢想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里昂不信邪，径直走到了一个野人俘虏跟前，将一柄手斧扔到了他的面前。

  “去把狗头哈玛杀了，我会让你带领剩下的野人，甚至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好去处。”

  这是个孔武有力的中年野人，他抬起头看了里昂一眼，随后抓起手斧，毫不犹豫的走到了狗头哈玛面前。

  “克里斯，你要听信一个乌鸦的话吗？”狗头哈玛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名叫克里斯的中年野人面无表情，捏紧了斧柄，但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像是陷入了激烈的思考。

  “克里斯！你曾和我父亲同生共死，你们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你不能这么做！”不知何时吐出嘴里的粗布，格蕾莎声嘶力竭的冲克里斯喊道。

  里昂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随后，克里斯单膝压在狗头哈玛的背上，扬起斧头，随后毫不犹豫的落下。

  血光四溅，狗头哈玛直到死也没能相信，自己没能死在一个乌鸦手里，而是死于自己人的斧刃。

  克里斯再站起来时，手里举着狗头哈玛的脑袋。他朝里昂晃了晃手中的头颅，随后将之扔到了里昂脚下。

  伴随着格蕾莎声嘶力竭的哭嚎，克里斯冷冷的说道：“大人，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我的血脉中流淌着一半守夜人的血脉，所以请接受我的效忠。”

  “可以，我允许你和你的族人加入我的军队。”对于这等毫不犹豫就干死前任首领的人才，里昂虽然不耻于他的人品，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狠人，很适合在这乱世中生存。

  狗头哈玛突然的身首异处还是让不少没有心理准备的野人手足无措，直到身边一个个站起来打算找叛徒克里斯的复仇的野人立刻被无情的守夜人立誓者砍翻。

  大部分的野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狗头哈玛死了，你们逃回冰原也活不了，跟着我干吧。”克里斯走到往日的同族面前，大声的蛊惑道。当下，即便是没有立刻参与暴动的野人也向他投去敌视的目光。

  “休想！旧神在上，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你别想成为我们狗头部落的酋长！”

  一群年长的野人站了起来，满脸的严肃，呵斥克里斯。

  同时守夜人立誓者也从战场上收集满了箭筒，此时拉弓对准了这些野人。

  克里斯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忍，微不可察的冲这帮野人中的长老摇了摇头。

  但正在气头上的长老们压根没看到，或者说即便是看到了，他们也不愿意再相信这个手刃前酋长的家伙。

  “放！”

  守夜人立誓者箭无虚发，这么近的距离压根没有失手的可能性。

  对此，克里斯眼神中对里昂的仇恨更深了几分，但他隐藏的很好，压根没有人看到。

  “至于你…”里昂走到了格蕾莎面前，蹲下来捏起了格蕾莎的下巴，“大人，请将她赏赐给我！”里昂还没说话，克里斯便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要求。

  “交给一个杀父仇人么？有意思，我同意了。”

  与此同时，营地周边出现了阵阵人声马啸，烟尘滚滚，是里昂留在后面的大部队赶了过来。

  在听说了此地发生的事后，山姆也是一阵心虚，以不到二十人冲击上百野人的营地，最后还是靠里昂击败对方的酋长才取胜。

  实在是兵行险着，太过冒险，还好里昂没事。

  最后山姆看了眼一脸阴霾的狗头部落新任酋长克里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可信。

  但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里昂之后，后者却甩给他一个早已了然于心的表情。

  见里昂心里有底，山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夜，冲刷干净的营地内，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血腥味儿，谁都不会想到白天这里曾发生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

  划归克里斯的野人部落营地内，格蕾莎即便是听完了克里斯的解释却依旧余怒未消，三番两次想刺杀对方，不过被仅剩的几名野人长老拦下了。

  “克里斯的做法是对的，那个叫里昂的乌鸦之所以有恃无恐，完全是因为他的人早就埋伏在外了，一旦克里斯选择拒绝，恐怕我们当场全都得死！”一名野人长老劝格蕾莎道。

  “是啊，格蕾莎，活着才能给你的父亲报仇，你趁夜色掩护坐船去布拉佛斯，你的实力不足，去请一位真正的无面者前来，无论要你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得答应！”另一位长老也出谋划策道。

  ……

  夜深了。

  此时营地外，安葬白天战死的野人和守夜人的乱葬岗当中传来一阵蠕动，半晌后，无人的角落中一只手从尸堆中伸出，紧接着的便是异形者哈弗茨的脑袋。

  在里昂的脑海中的混沌走了不知多少漫长岁月，他终于走了出来，意识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看了眼周围横七竖八的死人堆，当下心里明白，别人把他当做死人给活埋了，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很好，即便是里昂交代了要将尸体全部烧了，但干这活儿的野人俘虏们只是烧了一小部分尸体做做样子，大部分尸体直接扔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当下，异形者哈弗茨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营帐的方向，紧接着头也不回的朝海岸边藏起来的海船跑去。

  他在心底默默发誓，无论将来自己混得多么风生水起，也绝不敢再轻易招惹那个天赋异禀的里昂。

  在里昂的思绪中，哈弗茨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他感到无比困惑，甚至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所遭遇的奇异现象——一个人的脑海中竟然会同时存在两个意识？

  倘若里昂能够窥探到哈弗茨的内心，他或许会笑着给出这样的解释：

  “我有精神分裂，这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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