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文棠本想晚点下车，让其他人先下去，反正火车已经到终点站了，又不会开走。

  但周围人已经激动地一窝蜂挤出去了，姐弟三人不管什么想法，也被迫跟着人流挤成夹心饼干，亦步亦趋下了车。

  文东背着包，此时他的眼前都是攒动的人头，但也不妨碍左右打量偌大的车站。

  “姐，羊城车站好大啊，比咱老家大多了！真气派！”

  文棠埋头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发现文东在身后随着人流走动，一脸惊奇。

  这孩子，差点让她找不到人。

  “文东，出去再看，外面更好看呢！赶紧跟上，我们出去就去找招待所。”

  文棠看了一眼，没看出啥差别。

  她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说也是后世来的，后世不少大型车站装修完，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机场。

  他们总共在火车上待了不到两天。

  林省在阳城北部，这一路向南的早就把人捂馊了，车厢里都是难以言说的味道。

  身上的味道一秒都不能忍了，得赶紧找个招待所清洗一下，再出去吃点东西。

  “妹子，真是你啊？”

  等和文东汇合到一处，一道讶异的男声恰好从旁边响起，听起来离得还挺近。

  再然后，一张国字脸出现在文棠眼前。

  文棠愣了一秒。

  她有些惊喜和始料未及。

  “斌哥？你也来羊城？”

  斌哥也就是蒋文斌，就是原本黑市卖头绳的男摊主。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来月，这下在外地他乡乍一相逢，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小激动。

  “我是来进货的。”

  虽然还没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但能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外地看到熟人，两人还是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之感。

  蒋文斌和文东文西素不相识，打了招呼示意一下，四个人并行走了。

  他也背着个包，跟着人流往出站口走。

  闻言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顺便再进点衣服回去卖，我看他们都说什么喇叭裤的，想必应该挺好卖……”

  文棠：“……喇叭裤？”

  她想起来了，八十年代确实是喇叭裤开始流行的时期。

  这时候正面临新思潮的交替，也给人们带来了新的穿衣时尚的碰撞，她就见过不少人网上晒照片，每一张都拍得很港。

  “你打算放在摊子上摆？”

  蒋文斌：“可不是？”

  “其实我能想到这个，是因为我最近开始卖点男鞋了，就有不少客户来问过我喇叭裤，问得人多了，我就想着先趁着县里还没人做这个生意，赶紧先吃点肉……”

  文棠点了点头，“既然你那里有了固定客户群体，那么喇叭裤确实可以进一点。”

  “说实话，我们也打算来进一点衣服回去卖，对了斌哥，你之前卖的皮筋，你晓得羊城哪里有卖吗？”

  蒋文斌拍拍胸膛，表示包在他身上，“自然记得，之前就答应过你帮你买一批，现在来了正好一起去看看！”

  这样吧，我这两天就带你们走一走，怎么着我也算来过羊城了，对着别人可不敢说，但肯定比你们熟！”

  文棠笑了笑，接受了这份好意。

  现在不是后世，羊城很多地方都还没开始建设，地名什么的也大不相同。

  至少走出车站，眼前的这些建筑就和她记忆中的毫无关系。

  所以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带对路，只是仗着那点出远门的经验探路罢了。

  这会能有个认识的人，在前面带领着总是好的。

  出站口很快到了。

  从这里就能看到不少陌生人拉住刚出站的旅客，一脸真情实感地说着什么。

  “大姐，需要住宿不？我拉你去，一晚上可便宜了！”

  “有没有要住宿的？旅馆就在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找工作的有没有啊？咱厂里要招工了……”

  听到这话，真的有人受到诱惑停下了脚步。

  文西还好。

  他性格内敛又喜静，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出来之后耳朵就一直被吵得嗡嗡的，只觉得这里吵闹。

  全程一直紧紧跟在文棠身后，一言不发。

  文东和弟弟不一样，他喜欢热闹。

  加上这么多年头一次来大城市，这不，自从下了火车就兴奋得不行，升起了浓郁的探索欲望。

  听到有人在车站外的大着嗓门喊，一听清话里的内容，脚步一拐，立马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住哪啊？啥工作啊？”

  那人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脑袋，下意识卡了壳儿。

  “……”

  “……”文棠把不省心的弟弟扯回来，严辞拒绝了这个反应过来后，看着文东眼睛一亮的男人。

  “傻瓜，哪有人会给你找免费工作，他不这么说你怎么可能会跟着他走，别信这些！”

  几人脚步不停，很快甩掉身后喋喋不休的陌生人。

  文东挠了挠头，“姐，咱不是要找地方住几天？”

  等来到人少的地方，文棠才叉着腰，头疼地看着仍然一脸茫然的文东。

  “记住我说的话，不管是去哪里办什么事，都不要在车站跟着陌生人走，咱们有介绍信，住宿尽量自己找，只管往大了往好了找，不想住招待所就去睡大街，哪怕睡大街都别住火车站附近……”

  蒋文斌没想到文棠头一次来，就能把这些内幕说得头头是道。

  看起来比他这个，在羊城和安县往返两次的人还有经验。

  蒋文斌赞同地看了文棠一眼。

  忍不住给她帮腔，“你姐说的对，小伙子，听我一句劝，不要跟着陌生人走！别住附近！”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找了一家招待所，一晚上一块钱，贵是贵了点，但是没有什么三教九流的，环境不错，安全性也好，你们要是觉得可以，咱就去那里？”

  蒋文斌仔细瞅瞅几人脸色，适时给了个建议。

  他看得出来，这三个人里面文棠才是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不远，再走一会就到了，我给你们带路。”

  然后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起自己第一次来的经历。

  “说来话长，我们上次就是被这样拦下。”

  当时啥也不懂，见有人说有地方睡，就傻乎乎跟着去住了一晚上。”

  “结果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我至今都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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