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为张蕴把身上的披风理好，“可是张蕴，江宁和上京的路程何止千里，哪怕快马加鞭也需三日才到。何苦非得今日动身。”

  “迟则生变，近臣身份越早越好。”张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知道他的计划定下就很难改变，仇恨支撑他也杀死他。

  “休息吧，大皇子的事情再快也得半月，还有时间。”

  看着张蕴的睡颜，我想起系统说的话，越是明晰他的计划越能明白他为何能走到系统描述的那个位置。

  没有人愿意和谁拼命，特别是那人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系统，张蕴后来过得好吗？”

  “当朝最顶级的物质条件，而且他掌权后整顿朝堂改革法度，虽然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但是对后世也颇有影响。这算是过得好吧？”

  “你们为什么会找到我呢？”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没问。

  “因为你是他未婚妻呀，虽然现在退婚了。”

  “未婚妻这身份这么大用处？”我感到疑惑，张蕴本身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无论有没有我们吴府的帮助，他都有能力来到属于他的位置。我一直都认为，不退婚有了吴府帮助也最多不过锦上添花。

  “张蕴改革的法度实在太过严苛，近乎有些不近人情，虽说社会治安好上不少，但是这种铁血统治下国家发展其实不尽人意。我们分析认为让张蕴感受到爱，也许情况会被改变。”

  张蕴睡得有些不安稳，我伸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你们分析过张蕴愿意这样吗？”

  “什么？”系统显然有些不解。

  “告诉张蕴当时最后的稻草，那个少年将来能带来巨大利益，然后希望我抱着目的算计人心。你们分析过张蕴愿意要这样的‘爱’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说算计，这不是为了增大概率吗？”系统有些慌乱地辩解。

  “所以你们单纯呀。”我稍稍掀开马车的帘子确定一下位置，又关上，“人心人性哪儿能被数据计算得到呢？那是世间最光明亦是最黑暗的地方，你们这群傻系统最好别太相信人。”

  12.

  出乎所有人预料，大皇子府上搜出的不是刺杀同胞的证据也不是对皇位心怀不轨的信息，是几十个年幼的男子。一时间大皇子有龙阳之好传遍朝野，皇帝大为震怒，下令禁足大皇子。至此三皇子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

  张蕴借着上次的刺杀事件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又凭着几番朝堂运作和自身能力成功上位，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原本大皇子、四皇子手下的大臣纷纷站队到三皇子或江宁派系，两边新加入的大臣为了在派系出头更是各出奇招，斗得天昏地黑。

  收到江宁一派一名高位臣子被弹劾外放之时，我和张蕴正在院子里下棋，张蕴听完摆手让人下去，然后落下一子。

  棋盘上局势明朗，张蕴胜券在握，我也摆烂地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里，“不下了，你还有几步就收尾了。”

  “你总是看得透彻。”张蕴笑着把棋子归位，让人前来把棋盘收好，然后和我一起往花园走去。

  我折下一条柳枝，放手里甩了甩，“这有什么看不透的，你成了天子近臣三皇子一派不敢明目张胆对你下手，江宁一派又念着你好歹算是自家出生不想和你交恶，不过是把自己摘出斗争的阳谋。”

  “你惯会说话。”张蕴笑着，从旁边把开得正好的月季摘下捧到我面前，“牡丹要过段时间才开，等开了再送你。”

  我捻起花瞧了瞧，“江宁失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大概是要卯着劲拖三皇子下水了。”

  张蕴摇摇头像是调侃又像是点评，“三皇子这个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优柔寡断不适合那个位置。”

  “张蕴，好多年了。”

  “是好多年了。”张蕴和我在池塘边并肩而立，“我初见你时也才十五，现在都二十七了。”

  “今年除夕回来一起过年吗？”

  张蕴眨眨眼睛，沉思片刻，“回来的。”

  “嗯，拿给我带包桂花糕吧。”

  “好。”

  13.

  江宁一派的反扑来得猛烈，三皇子手下好些人被打压调走，偏偏皇帝还稳坐高台看着两边龙争虎斗，以张蕴为首的几个保皇派也眼观鼻鼻观心，在朝堂上沉寂下去。

  等冬天寒风过境，两边才惊觉朝堂上新出现好些面孔，皇帝这时候又挑着小事发落了几个三皇子党的大臣，一时间三皇子党派的大臣们开始人人自危。

  谁也不知道，一天夜里三皇子和张蕴勾肩搭背地从我们府宅走出，相谈甚欢。我在转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离开了。

  14.

  除夕这天上京下雪了。

  街上的孩童在雪地里面奔跑着，大家都在忙着回家和家人团聚。

  我让马车走到靠近皇宫一点的地方，拉开帘子眺望着皇宫金色的屋顶被白雪覆盖，“走吧，回府。”

  马车又缓缓动起来，载着我离皇宫越来越远。

  不知道什么时辰，外面有人放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光在夜空中炸开，甚是好看。陆陆续续地烟花多了起来，连皇宫方向都开始有烟花放出，我定定地看着那边，直到结束。

  大概过了很久，连烟花都少下去，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朵。

  “在看烟花吗？”张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张蕴应该是从宫宴回来换了身衣服才来见我的，可是换身衣服也掩盖不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张蕴从身后拿出一包桂花糕递给我，我眨眨眼伸手接过，“你还记得啊。”

  “你说的哪件事情，我没记住？”张蕴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甚至连气场都柔和下来。

  我两三下拆开桂花糕的包装，拿出一块递给张蕴，“张蕴，我打算明天离开上京。”

  张蕴接桂花糕的手顿在半空中，“一定要走吗？”

  我拿起一个桂花糕放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啊，上京不好玩。”

  张蕴凑过来拉住我没有捧着桂花糕的那只手，声音有些低沉颤抖，“会好玩的。”

  我挣开手，把桂花糕包好留着明天路上吃，“不好玩的。”

  “冬宁。”我听着他声音抖得厉害，“我和你一起走可不可以？”

  我好像哭了，但当我抬手碰到脸颊才发现没有，我轻轻摇头，“你看天马上就要亮了，功败垂成可不好听。”

  我们静默着没有再说话。

  等到听到脚步声，我才开口，“除夕快乐，张蕴。”

  张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一路顺风。”

  第二天我骑在马上向着城外奔去。

  元启二十五年腊月三十，三皇子造反刺杀姜文帝，后被天子近臣张蕴击杀，次日姜武帝继位，拜相张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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