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算小，加上窗门大敞，一下子就引起了几个一班学子的注意。

郑齐深侧过头看了季音音一眼，平静的脸上闪过一道怒火。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季音音三秒，便捧着书沉默离开。

“呼……一点锐气都没有，真像个丧家之犬。”季音音跷着二郎腿，朝着郑齐深等人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白也扶额，随手抄起书本就压在了季音音的头上，。

“早上那球还没装够嘛大姐大？脾气收敛着点儿，省得装逼装上头，自己栽跟头。”

季音音嘿嘿一笑。取下脑袋上的书，放平自己的脚。

“这不是嘴瘾犯了嘛？而且我也没说错啊？垂头丧气，一点儿朝气都没有，以前见了人一个个不都把头抬上天了嘛？  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现在一个个的看着跟过了更年期似的，要死不活，还以为来敬老院了。”

姜问雅嗤笑一声，撑着下巴，淡淡地对季音音解释道。

“少见多怪，敬老院开张都有个……一年了。”

见到班的三班学员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姜问雅开口解释。

“就是你们去花缅旅行出意外的事儿啊，当时事情不是闹得很大嘛？好几个校领导都被牵扯出来，当时除了你们，顾承御和白雅宁也没来上学，之后没多久，咱年级私底下就传出是一班提议让你们去花缅旅游的传闻。为的就是报复你们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压制他们的仇。”

三班学子齐刷刷地互相对视了两眼。

“然后呢？”

姜问雅瞥了一眼对面一班的班门口：“凡是在庆堂呆过的其实都知道咱学校有一个隐形的等级制度，只要进入一班那就和在学校横着走都没问题。但……”

姜问雅顿了顿，看向三班学子。

“总有人和大众思维不一样，非要和上层阶级斗一斗，偏偏……还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些上位者留。群众的意志不就被你们唤醒了嘛。”

说罢，姜问雅从校裙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了点两下，随后，她将手机摆在众人面前。

姜问雅给他们看的是一个网页，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论坛。

这东西对三班学子来说都很熟悉，毕竟学生论坛是他们和一班交锋时最常用的舆论辅助手段了。

时不时拍一些照片，编写一些段子，再发一些看起来很有病的东西。

（譬如赵枝儿为李大霸和某个一班学霸剪辑的CP向视频）

看中众人从恐惧一班，敬畏一班，到后来他们勇于开口，敢指出一班的错误……三班内心多少也是有种为人师表教育出天才学生的自豪感在内的。

只不过，在看到论坛下刚贴出来的一个贴文，众人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姜问雅点开的贴文标题醒目且扎心：精英要考华大的水平仅需500分！

这个贴文下，满是贴文作者用辛辣的辞藻对一班的抨击。

在全篇对一班的指责和嘲讽过后，贴文作者张贴出来的高三假期复考的成绩单。

榜首依旧是顾承御，傲人的689分，还是让一众普通学生望尘莫及。

对，仅仅是……普通学生，因为第二名就是二班的班长，姜问雅的哥哥——姜无。

但他的分数是仅比顾承御少了五分的684。

从姜无往下，排行榜上全是二班和四班的学生，直到全段成绩20名开外才看到一班的第二名，郑齐深。

632分

[骡子是马：真是笑死人了，还说什么以考上华大为目标的精英一班？结果高三开学复考全班只有五个人的成绩在600分以上，什么时候，咱华国第一的大学水准那么低了？]

[三花聚顶：楼上说话收敛着点儿，小心人家一班小心眼儿动用家庭势力把学校论坛给封了，再搜你的ID把你人肉出来最后逼的你们退学。让你布之前被退学的七班学子的后尘～]

[没事娃吃饭：好怕怕啊，咱人多还怕了他不成？一班要是敢人肉我，我还不能去开盒他嘛？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老子最烦这种装逼的人了。搞得好像在庆堂就他们有钱一样。想当皇帝滚回家去啊，那么多保姆还不嫌够啊？]

而像这样阴阳怪气一班，说一班要动用权威压制其他学生的评论没一会儿就盖起了高楼。

“一班差点害死你们的流言在学生群体里流传出去之后校园论坛的风向就变了。大伙儿没少在上面对一班说这种话，后来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开学第一天你们不在不知道，她们班的刷卡门禁不知道被谁泼了龙虾泔水，还把门给弄坏了。搞得他们差点在门口晒一整天的太阳，现在都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像这样的事情，每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他们的活性不被摧残那就奇了怪了。”

听到姜问雅这么一说，三班众人顿时愣了一下。

被泼泔水……这不就是当初他们所经历过的事情嘛？只不过他们都做好了防备，还抱团行动，才没被祸害成功。

倒是没想到，天之骄子也有一天会被这么对待。

几个女生眼底升起一抹自责。

似乎是在后悔，同情那些家伙。

场面异常的安静，也异常的诡异。

“其实破除固有的上层阶级不是咱华国自古以来就埋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嘛？”

忽然，季音音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易经》放在了姜问雅手机上。

“大家都知道《易经》是周文王所写，而且是一本关于玄学的书，可除去写了《周易》最主要的是什么？”

“伐商。”旁边的季瑜淡淡开口。

季音音挑眉，对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神色。

“不错，文王武王携手推翻商天下，但要知道在那么久远的时候，商朝就已经是个拥有上百里宫殿群，拥有强悍兵力，掌握文字的大国，但……周文王为什么要推翻那么强大的商朝？”

尚冶立刻插嘴：“那不简单？神话故事说了，那是因为商纣王对女娲像不敬，惹怒女娲才招致祸患的。”

季音音轻笑：“你说的是神话，可古往今来史书不都是胜者撰写的？周王胜，那必定是纣王暴虐，则天女皇登基称帝，那是因为她是神仙转世。去看古墓里发现的东西才更能看清真相，我问你，我们人身上有一种什么病毒，生下来就有？”

孙柯道：“是朊病毒吧？我记得之前阿云看书就说起过，人体内存在着朊病毒的抗体，然后就有学者猜测，在我们发展的历史上可能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人吃人现象，所以身体技能才在进化过程中出现了这种抗体。”

暮云柯没好气地拿手敲了下孙柯的脑袋。

“狸花猫出门在外遇见大哥都知道喊声彪哥，你在这里阿云个锤子！”

“所以说，周文王可能是因为……人吃人所以才伐商的嘛？”旁边的白也听着脸色不由得一白。

季音音看着白也，继续道：“大家都知道，纣王逼着周文王吃了自己的儿子伯邑考，也都知道纣王拿走了比干的七窍玲珑心。而比干是纣王的亲戚；撇开神话，从这些已知信息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纣王杀比干心就是将他当做人牲祭祀了，那么，故事里要走比干的心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吃心？但因为是商人内部解决，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周文王，通过《易经》猜测他们有这种习惯？”

“事到如今，我们很难揣测当初文王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伐商，但在他眼中的商朝，纣王，一定是个难以抗衡的怪物。所以写这本《易经》，推演未来的本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在自己施加一种自信？认可自己能成功，认可自己能伐商，并广而告之让大家一起相信并参与伐商。当然了，伐商成功不成功我们也都知道了，但要是伐商过程中，文王武王看到因为伐商，商朝的贵族受伤因此生出愧疚进而放弃对商的讨伐，那结果又是什么？”

商人祭人吃人，且他们的认知和信仰可能根本对此就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如果放弃，那可能就是众人继续回到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

“造成更多的伤亡……对吧？所以呢，很多事情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了。”

就像她们，为了改变命运做出了很多努力，甚至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如果不是众人手拉手，将大家从那个边缘黄泉路拉回来，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是，部分一班学生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严重到不可调节的地步，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商周的贵族一样。

因为信仰习俗不同，促使他们先天然就是站在对立面。

而一班过得舒服的本质就是剥削下级；

保持优异的成绩就是让他们不能考好；

成为全校追捧的对象？那就需要绿叶衬托。

身为被他们剥削的下级，那她为什么不能拿起刀叉划破他们的咽喉？

看到一班现在遭遇了他们以前曾遭遇过的一切，她深感同情，但不妨碍她继续冷嘲热讽。

吃人的怪物再怎么可怜那曾经不也是个怪物？

她很难认为曾经助纣为虐的人，坦然接受特殊照顾的人会真的有幡然醒悟的一天。

那不过是触动了他的利益，亦或者……是他怕了。

种种外力因素的促使才让他成为这个样子。

追忆过往的时候象征性哭两滴眼泪，以此掩盖自己向往那种高高在上还单纯不谙世事艰苦的生活。

毕竟不知道，才能没有负担地吃人肉叉烧，那你知道了还吃那就是孙二娘家的汉尼拔。

摊牌了，不装了。

她就是那个拔姐！

给一班那么凄惨找个理由和借口那就是……因果报应，风水轮流转！

嗯，或者可以用物理的角度来解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不过是按照他们发球的力道同等地发射回去而已。

再说了，反击的时候不也要手摸一下球嘛，那她还手红了呢！

她本不用承受这点的，因为发球的人害得她反击的时候把手给打肿了，这损失该算谁的？

所以，不需要负担，根本不需要！

只能说，她身边的这些大女人就是不一样，老爱反思自己。

【真的是，什么档次的人啊，还需要她们班的大女人共情？一班那群人还真当自己没吃过福了。以为这就苦了？原来吃苦就是：明明知道这些地方的人不待见自己，自己在理亏的情况下，明知自己待得不爽还要继续待，这苦给孩子吃得……都撑到没表情了。实在爱吃苦多喝去打工人的公司楼下买几杯咖啡喝啊，全是牛马饲料，包苦的。】

那头，前脚还感伤历史的发展就是白骨累累的白也下一秒就听到了季音音这么脱线的心声。

虽然她和音音也是从小到大的青梅青梅的关系了。

听到她这么炸了的心声也有两年了。

但这种猝不及防她还是没习惯！

有人看乐子，有人照镜子，但这姐子是一点儿都不管她们的死活啊！

麻了麻了。

就让这伤感，就让这恐惧随风飘扬吧！

“引经据典，稳定人心……呵，一直觉得她是那群人里派出来的先锋。没想到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才是三班的首脑。原来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学校天台上，听着耳边人报告的消息，顾承御眯起那对阴翳到不似少年的眸子。

骇人的寒光，闪烁着杀意，就这么直勾勾地投射向三班的窗口。

正和三班众人谈笑风生说着玩笑话的季音音顿时觉得自己背脊发凉。

立刻看向窗外。

然后就见到了倚靠在对岸阳台上的人。

距离过于远，季音音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从那人浑身散发的气质，季音音一下子就猜到了，看着自己的人是顾承御。

“少爷，那个人……好像也在看您。”

旁边的黑衣保镖好心提醒道。

顾承御嗤笑，非但没有回避，依旧用着灼热的，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季音音。

“发现了又如何？当一栋房子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已经……是一窝了。”

他留下这句没头没脑，意有所指的话，便离开了天台。

只是保镖手上多了一个为期半年的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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