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鸣还记得自己约了齐鹤一起去借书。

  齐鹤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她想了想，说中午吃完饭就可以。

  上午她还有别的事。她们专业的培养方案包括一项“社会实践”的学分。按照进度她这个学期就应该开始着手做了。

  她先是找宿舍里的舍友一起组队，但组完队之后名额还差两个人，于是她们宿舍的隐形编外人员刘振就毫无意外地被拉了过来。

  刘振来了之后，许寒山就立马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过来问江如鸣他可不可以一起组队。

  许寒山她还算是熟，一起合作估计不会有什么不愉快，因此她很快同意了。

  今天上午，他们约好了聚在一起先开个简短的讨论会。

  他们约在了一个没课的空教室见面，结果许寒山一过来就拎着一大兜好吃的给大家分，美其名曰“边吃边聊，效率更高”。

  刘振非常不客气地自己主动掏了一根雪糕，眼神微妙地看着他：“……老子跟你三年了，怎么从来没这待遇啊？”

  许寒山面色不改，“凡事都有头一回，你这不就体验着了？来来来，别客气。哎，鸟儿？吃这个不？”

  他屁颠屁颠地就走了，兴致勃勃地跟江如鸣说话。刘振撕开雪糕皮，骂了一句：“德行！”

  他们的主题跟“城市信息技术建设”有关，大家开着电脑分享了半天的资料，基本方向是确定了，但还缺权威的信息来源。

  许寒山咬着iPad笔，随便搜了搜道：“这不好办？那种管理部门热线网上都能找到，咱们想知道什么直接给他们打一电话问呗。”

  江如鸣有些意外于他的提议。何燕然倒是想了想，认真道：“嘶……倒也是个办法。”

  江如鸣忍不住问：“那种热线能打得通吗？”

  许寒山看向她道：“没事儿，就试试呗，打不通就算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林玮靠在椅子上，闻言道：“这其实可行，总不能那些所有热线都打不通吧？广撒网总能有一两条鱼。不如我们分别给不同的部门咨询热线打电话，试试看再说？”

  大家一致同意了她的提议。江如鸣虽然觉得给部门热线打电话让她觉得有些棘手，但是既然是研究的需求，她必须要大胆一点跟大家一起出力。

  他们挑了几个有研究价值的城市，分别给城市建设部门、国土资源部门、住房管等单位公开热线打电话。

  虽然很多都打不通，但你还真别说，真有一些是能够接通的，还态度很好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

  江如鸣负责的就是B市。她在网上找了找B市住房和城市建设委员会的公开电话，从他们的官网上找到了主任办公室公开热线电话。

  她死马当活马医，给自己打了一下气，才抄起手机按这号码拨了过去。

  她超级不喜欢打电话，打电话让她觉得焦虑。耳边频率固定的“嘟嘟”声传来，她几乎可以在此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很幸运地，这一通电话打通了。

  打通的瞬间她有点紧张，说了声“喂”。

  电话那边很安静，但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并没有人立即回应她。她疑惑地又“喂”了一声，几秒钟之后，她才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估计是接线员或者是助理一类的人。

  “……喂？你好。”

  语气很温柔，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声音对应的脸，因此只当自己听错了。

  她进入了状态，学着别人的样子有点僵硬地介绍道：“哦！你好。嗯……我们是来自XX大学的学生，正在完成一项实践项目，不知道可不可以问您几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对面的声音却忽然打断了她。

  “如鸣？”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如鸣都怀疑自己是精神出问题幻听了。

  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什、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江如鸣，是你吗？”

  江如鸣这回彻底说不出话了，攥着手机脑袋空白一片。

  “真的是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惊喜。江如鸣赶紧看了一眼找到这个号码的网站，确认了是部门官方网站，不会是诈骗电话，才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

  那声音轻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下一刻，江如鸣听见对方说出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是徐清，还记得吗？”

  徐……徐清！

  她高三毕业短暂谈过一段然后一个月内就跟对方断崖式分手还拉黑了他的那个徐清。

  江如鸣一瞬间人都傻了，立刻回忆起这道声音在记忆里似乎……确实对应着徐清的脸。

  是……他？

  江如鸣顿时想起了自己当时对他干了什么。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碰到徐清。她现在想起来，其实就能够明白当时自己只是不喜欢他，但是那时候还不成熟，没能好好跟他说清楚和平分手，导致之后两个人都不好说话了。也正因如此，她一直不太好意思再见他，为了躲他一般连高中同学聚会都不去的。

  “如鸣？你还在吗？”

  耳边又传来了徐清的声音。江如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个念头，但都没有被她抓住。她只是下意识按下了锁定键挂掉了电话，然后向后靠在椅子上呆滞地望天。

  救、救命。

  许寒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问：“怎么了？”

  江如鸣捂着脸，摇头道：“没事儿。”

  说完，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就是……见鬼了。”

  她之后跟别人换了任务，没再打过那个电话。

  这件事儿一直反复在她脑子里回放，以至于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那么香了。

  午餐过后，她跟何燕然分开，站在食堂门口等齐鹤。

  一杯插好了吸管的果茶出现在眼前。

  “姐姐！”

  江如鸣抬头就看到了低头冲她笑的齐鹤。她看了看他手里的两杯果茶，问道：“这个？给我的吗？”

  齐鹤点点头，“当然，当然是给姐姐的。姐姐不是刚吃完饭吗？喝点果茶正好啊。”

  江如鸣只好接过来道：“那谢谢啦。”

  齐鹤：“那我们走吧。”

  图书馆离得不远，他们进了大厅先是在图书馆配备的电脑上边查了一下那本算法博弈论的位置，然后才坐电梯上楼。

  江如鸣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要借多久呀？”

  齐鹤想了一下，道：“半个月就可以。”

  半个月……江如鸣放下了心，半个月期限一定是够的。到时候她得记得提醒他还书。

  电梯到了对应的楼层，一打开，就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

  书架跟阅读区毗邻。江如鸣和齐鹤一前一后走着，环境安静得几乎连脚步的声音都会让人觉得突兀。

  他们按着书架上贴着的分类标识一排排找过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本书。

  江如鸣用气音赶紧招呼齐鹤道：“快过来！在这儿！”

  齐鹤还在另一边不知道拿着本书在看什么，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把书合起来，抱在怀里小跑过来。

  “姐姐这么快就找到了？好厉害！”

  江如鸣蹲在地上把书架底层的书抽出来。齐鹤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前后都是高大的书架。

  “呐，给。”

  她递给齐鹤，忽然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另一本书，好奇地指了指那本书问道：“这是什么啊？”

  齐鹤闻言低头看了眼，笑了一下，神秘兮兮道：“一本……好玩的书，我随便看看的。姐姐要看吗？”

  他这么一说，江如鸣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她抱着膝盖动了动，凑过去好奇地道：“好诶！那我看看。”

  齐鹤把那本书递到了江如鸣面前，她才看到封面上偌大的一张卡通图片。

  是……《神兵小将》！

  江如鸣眼睛都亮了，惊喜地“哇”了一声。

  “这个！这个我小时候经常看的！竟然还有书啊？”

  齐鹤索性坐在了地板上，盯着江如鸣的侧脸道：“是啊，我小时候也经常看。这个是漫画，我看了眼，跟动画片剧情一模一样，还有故事解说。”

  江如鸣爱不释手地翻了翻，也跟着坐在了地板上，背后靠着书架。

  “好棒呀……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东西？”

  齐鹤凑过来邀功道：“姐姐，我眼力好吧？立刻就看到了！”

  江如鸣翻了几页，忽然抱着漫画册叹道：“这个在外面有卖吗？好想买呀。”

  齐鹤闻言想了想，“那姐姐先看着，我给姐姐搜一搜？”

  他已经掏出了手机，预备上淘宝。江如鸣见状道：“哦，谢谢你呀。”

  齐鹤抬头，看着她道：“不客气呀，姐姐。跟我道什么谢？”

  他们俩并排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身前身后都是高大的书架，满满的书册遮住了他们俩的身形，明明窗外阳光灿烂，但这一片却完全落在书架的阴影里。

  耳边只有同学们敲键盘、写字、经过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得越发衬得环境静谧。齐鹤一直专注地看着她，黑发落在额前，眉眼干净帅气。

  江如鸣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有点怪，忍不住笑道：“你在干嘛？”

  齐鹤却看着她的笑容，手撑在脸侧，歪头道：“姐姐……”

  他声音很轻，“你……你笑起来有酒窝诶，很好看。”

  江如鸣还来不及觉得被人夸“好看”的高兴，就先疑惑道：“酒窝？”

  她一呲牙，再次露出笑脸，并指着脸颊边问道：“你说这个吗？”

  她收起一口小白牙，认真解释道：“这个叫梨涡！跟酒窝不一样的！”

  齐鹤愣了一下，“啊？是吗？”

  江如鸣点点头，“是啊，梨涡比酒窝小一点，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好像记得……她之前听白琬宜说过，齐鹤当时忽然喜欢上一个女生，还到处打听那个女生的微信。

  那个女生是计算机系的学姐、有可能是篮球社的、长头发、有酒窝……

  她当时第一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有男朋友，受梦的影响比较大，所以当时对齐鹤的消息记的很牢。但后来梦境多了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现在，她却忽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齐鹤听了她的话却恍然大悟道：“哦！这个……叫梨涡啊？”

  他似乎低头想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嘶”了一声，“……对不起姐姐，我不认识，弄错了。我——”

  他还没说完，江如鸣就忽然站了起来，吓了齐鹤一大跳。

  “我……我先去借书。”

  话音刚落，她就不顾齐鹤的反应，自己匆匆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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