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狗蛋。

  不。

  我有大名。

  我叫李自新。

  我仿佛是睡了很久很久，迷迷糊糊，又感觉像是在梦游。

  总之，我醒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正抱着我哭，我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是谁，于是我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好像是没有听清。

  所以我又叫了一声。

  眼前的男人抱着我哭得更凶了。

  ……

  爸爸跟我说，我马上要上三年级了，在牛庄小学。

  “我开心地跳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上三年级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边跳边喊。“哦，三年级，三年级。”

  他说以后他不能每天送我上学，我要自己跑着去上学。

  我开心的点了点头。

  这时的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爸爸提前从集上赶了回来，然后赶着驴车带我去牛庄小学认路。他在前面赶着驴车慢慢前行，我和妈妈在后边跑。

  刚开始，我跑的很开心，跟妈妈互相追逐起来。

  可是跑着跑着，我就有点累了，有些跑不动了。

  “新新，跑起来，别停下。”

  我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是实在是太远了，我的脚慢慢磨出了水泡，双腿越来越重，我跑不动了。

  我站在路旁，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爸爸，我脚磨破了，我跑不动了。”我脚疼得厉害，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一口气跑这么远。

  “前边就要到了，再坚持坚持。”爸爸在安慰我。

  “新新，跑，跑，跑。”妈妈喘着气，傻笑着看着我。

  “我也想坐在排车上，让驴拉着走，我不跑了！”

  “你要上学，就要吃这份苦，起来，跑起来！”爸爸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

  爸爸加重的语气让我感觉十分委屈，我一咧嘴，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不上学了，我不去上学了。”

  我感觉爸爸在盯着我看，但是我不敢抬头跟他对视，只能坐在地上低着头撒泼。

  我听到爸爸叹了口气。

  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他从驴车上下来，然后把我拉了起来。

  爸爸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牵着我，我们一步一步往牛庄走去。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落日的光，照在我和爸爸身上，两条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还有妈妈，在我们周围开心的跑来跑去。

  终于。

  我第一次见到了牛庄小学的大门，比李家沟的气派多了。

  为什么我会想到李家沟小学呢？我好像都没去过那里。

  “新新，以后，爸爸去赶马房集的时候，能顺路捎你一段，其它时间，你都要自己来上学，自己放学回家。”爸爸用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很舒服。

  我内心有点不情愿，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爸爸每天在提前从集上回来，带我跑一遍这条路。

  “看，傻子在干什么，他在追驴车。”

  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学习骑自行车，他们应该也是要上三年级了。

  而我也没有问父亲，为什么我不和他们一样学着骑自行车。

  “小傻子后边跟着大傻子。”

  这几天经常有人叫我傻子，我是太明白傻子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对这个称呼好像并不陌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到他们在跟我打招呼，我也跟他们挥了挥手。

  “真是傻子，我们骂他，他还给我们打招呼。”

  二年级的暑假，这条路我跑了几十遍，每次都要用一个多小时，但我已经不会觉得累了。

  开学那天，我跟着同村人一起去学校，他们骑着自行车，而我在后边跑。

  “傻子，快跟上，追上了给你糖吃。”

  但是我终究是追不上他们，所以我迟到了。

  等我跑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找到自己的教室了。

  “小朋友，你是几年级的，是从哪个学校合并过来的。”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一个胖胖的阿姨。

  “老师，我是三年级的，从李家沟来的。”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胖阿姨把我带进了三年级教室，交给了正在讲话的老师。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么长时间！你坐在最后一排，过去吧。”老师对我迟到很是不满。

  我想我明天要早来一点，还要跑的更快一点。

  从老师的话才知道，原来是李家沟小学和王庄小学都合并了过来，班级上现在六十多个人，我是来的最晚的那个。

  王庄处于牛庄和李家沟小学中间，按理说，应该是牛庄小学和李家沟小学合并到王庄小学才更合理。

  但是牛庄小学校园和教学设施更好，教学楼就有四层。而王庄和李家沟小学就是几间破房子，实在是没有道理将牛庄小学合并到王庄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掏出爸爸给我装的铁盒，里面有一个窝头，和一点土豆丝。

  班里的同学有的回家吃饭，有的也带了饭。

  “李自新，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

  这是同村的小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小胖拿起来我的饭盒。

  “你就吃这个？连点肉都没有，狗都不吃。”

  “你还给我！”

  “给你给你，就你这个饭，我都没食欲。”

  也不知道小胖为什么这么说，我吃着明明很好吃。

  美美地吃完饭，我找到了自来水那里，拧开水龙头，把嘴凑了上去，大口大口喝着。

  最后，我满足的打了个嗝。

  我对很多事情都很陌生，但是我的身体仿佛有记忆一样，我会习惯性的做一些对的事情。

  我拿起笔，在老师新发的课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写自己的名字，却不会写其它的字。

  语文课本的汉字，我仿佛认识，却有些不敢确认。

  我好像曾经大声跟着老师念过这些字，但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语文老师说的话我都能听懂，但是数学老师讲的东西我一窍不通。

  什么加减乘除，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放学的时候，我发现妈妈学校门口等我，她正对着我傻笑。

  我开心地跑向她。

  “妈妈。”

  “新，新。回家。”

  “哎哟，大傻子来接小傻子了。”

  我没有理会小胖，他今天差点抢走我的窝头，我才不理他。

  今天正好是马房集，我和妈妈经过马房的时候，遇到了正好要收摊的爸爸。

  爸爸驾着驴车带我们回家，驴车跑的很快，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很舒服。

  我感觉在牛庄上学，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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