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坐起身，想要说话，就忍不住咳嗽。

身体疲惫感十分明显，好像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来气。

听到动静的几个婢女纷纷进来，为首的嬷嬷瞪大眼眸，都有些不可置信，赶忙冲到了华姝的身边，跪在地上，激动地道：“主子，您醒了。”

华姝不停咳嗽，秦嬷嬷赶忙拿着手帕给她。

华姝擦拭嘴角，就看到鲜红的血迹，以及胸腔隐隐作痛。

她真的回赵国了。

“水。”华姝说着，秦嬷嬷赶忙去拿，许是太过激动，走路也是同手同脚的。

华姝喝下水，才觉得舒服一些。

秦嬷嬷则在一边眼泪汪汪说着这些天的事。

她病倒后已经三年了，陛下找了无数的神医，都说没救了，但是陛下还是不肯放弃。

“晟儿在哪？”华姝放下碗，就打算下地。

许是长时间没有活动了，刚站起身，脑袋一阵阵眩晕，差点没稳住。

秦嬷嬷立马扶住，安抚，“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主子，别急。”

华姝这才稍稍缓缓神，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铜镜，“将那面铜镜拿来。”

她看着镜中人，很是消瘦，但也掩盖不住精致的五官，只是皮肤显得极其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算起来，她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

晟儿满十八岁了。

“梳洗装扮。”华姝吩咐着，又忍不住咳嗽。

她明显感觉喘不上来气，甚至身上的疼痛感也在加剧。

只是没想到，这里才过去三年。

而在那里，一晃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未曾见到晟儿了，如今能见面，哪怕不知能相处多久，她都希望留给晟儿最好的模样。

*

华姝换了身衣裳，秦嬷嬷的泪一直凝聚在眼眶，她陪着华姝登顶，又看着皇上长大，心里万般感慨。

“主子，还是这般美丽。”秦嬷嬷说着。

华姝淡淡一笑，那容颜绝美如寒霜里绽放的花，又随风吹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的濒临美感。

“手还疼吗，天气冷了就歇着，那些活就都交给别人。”华姝是对秦嬷嬷说的。

她陪自己吃了不少苦，那双手一到冬日里就疼，她是知道的。

秦嬷嬷闻言，泪再也控制不住，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哽咽点头。

此时外面传来动静，一个身影穿梭而来，那玄色龙袍出现在华姝的面前。

“母后。”赵晟的容貌生得极好，眼眶湿润，含着几分不可置信。

华姝温柔地笑着，朝他招手，“晟儿，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她的声音响起，赵晟泪水凝聚在眼眶，提着步伐缓缓上前，他不敢眨眼，怕错过这如梦境般的场景。

华姝顺着坐到小榻，想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晟儿蹲下身子，感受着母后真实的触感，他的泪再也控制不住。

“晟儿长大了。”

华姝的泪情不自禁落下，那喉咙间发涩，她忍住想咳嗽的感觉，拼命压了下去。

母子间相聚，哭一场，又有着说不完的话。

赵晟像小时候那般，坐到了地上，就那样守候着。

华姝让人给他拿来软垫子，“傻孩子。”

赵晟看着自家母后，他比谁都知道，母后为了他，付出了多少。

母子连心，他在想什么，华姝最是清楚，她想说话的时候，喉咙发痒抑制不住的咳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赵晟赶忙扶着她，朝着外面喊道：“传太医，让他们都给朕滚过来。”

华姝忍住身体的疼痛，握住了他的手腕，仰头便能看到晟儿眼底里隐约而过的戾气。

“晟儿，跪下。”华姝声音沙哑说着。

赵晟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母后的意思，跪在地上，“母后，您放心，儿臣说过，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

华姝没能说话，泪却先落了下来，她双手颤抖地抚摸他的脸颊，“母后这一生做错过很多的事，如果需要偿还这些罪孽，母后愿意承受，只是唯一的牵挂，是你，晟儿，你平安成长，是母后最大的心愿。”

赵晟同样是哭了，他陪着母后一路走来，看着母后受苦，被奸人欺辱，又为世人指责。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母后，晟儿恨自己不能救您，晟儿还想带母后去看遍山川四景。”

华姝嘴唇上扬，泪沿着下巴滴落在手背上，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

“母后的晟儿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华姝说着，抬起自己的双手，“母后拼尽全力肃清朝纲，哪怕是背负千古骂名，也无悔，因为母后只想要晟儿坐稳这个江山，青史留名。”

她的手早就染满了鲜血，孽，也都由她来偿还。

可她不想晟儿步她的后尘。

赵晟肩膀颤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母后。”

华姝如小时候那般抚摸他的头，“晟儿乖，母后知道，做皇帝很累吧，只是这个世间，没有权力的人活的更累，骂名可以由胜利者扭转，想来母后未来还能靠晟儿扭转口碑呢。”

赵晟点头，泪早就已经打湿他的脸颊，从开始突然接受朝政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熟练。

他无时无刻不在念着母后，他想要母后看得见他的成长，想要母后好起来。

他有时候恨不得将那些闲言碎语的人全部杀死。

就如当初母后极力镇压了上官家，以及那些文人墨客。

没一会太医们都来了，他们浑身都像被汗水给浸透了，自从知道太后娘娘醒了，他们是又惊又喜。

这会听到皇上的召唤，他们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生怕人头落地。

华姝任由着他们诊脉，看着他们皱起的眉头，就知道情况不妙。

赵晟坐在外面，焦急等待。

华姝淡定说道：“哀家还能活多久？”

不用他们说，自己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诊脉的太医身形微颤，不敢多言。

“有话直说。”华姝命令式地开口。

“回禀太后娘娘，快则入冬，晚则开春。”他小声说着，额间的汗已经滚落。

说实话，太后娘娘昏迷的这些时间，他都觉得是奇迹，以前觉得可能是靠着各种仙药吊着，绝无苏醒可能。

但这会娘娘醒来了，不过看脉象，真的是时日不多了。

华姝神情凝重，“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过了腊月十九。”

腊月十九是晟儿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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