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留一段时间。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留得再久，还是要离开的。”李斯珩环顾四周，这个冷清华丽的大厅，他眸色中的疲惫太重，声音也粗砺难听，他说：“常年落雪的小岛，怎么留得住香江的月亮？”

  李斯珩的目光，透过落地窗外的雪景，好像回到了那一年。

  16岁的边月朝着自己跑来。

  那是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

  边月的新朋友温皎跑去乡下过新年了，下落不明。

  边月陪他待在李家冷清清的大厅里，看着外面绵密的小雨。

  香江终年不雪，但是永远都有突如其来的雨。

  边月手中攥着一把仙女棒，一脸气恼的看着窗外，声音不满：“怎么又下雨了，我们还没有放烟花呢！”

  李斯珩那一年意气风发，还不知道往后的路有多么艰险。

  他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李听墨带着唐雨薇外出游玩，他难得有了松一口气的机会。

  所以，他走到边月身边，笑着道：“你怎么想要放烟花？”

  “以前在家里，爸爸妈妈都会带着我放烟花的...”她这般说着，低着头，好像又要哭出来。

  李斯珩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想惹得边月眼泪涟涟。

  他一时有些慌，连忙道：“那我们也放烟花，你别哭啊。”

  边月细细鼻子，稚气未脱的小脸，可爱又漂亮，她说：“李斯珩，你会赶我走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叔叔阿姨是看在爸爸妈妈的份上才收养我的...可是...你们不能一直收养我...我们非亲非故...”边月攥紧了手中的烟花棒，她说：“我不想去陌生的地方，你要是觉得我累赘了，可不可以把这个房子卖给我。”

  那时的李斯珩已经知道，边月是李听墨为他选定的未婚妻。

  她手握边家天价遗产，身价不菲，她拥有一切和自己匹配的条件。

  她不会被赶出去。

  这是利用。

  也是般配。

  但是这一刻，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在少女的泪光盈盈中，成了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借口。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不会被赶出去，只要你想，你可以一直住在李家。”

  边月很快收了眼中的泪水，她的笑容是在自己说完的那瞬间，就出现了。

  她完全的、彻底的、没有一丝迟疑的相信了自己的话。

  这是怎样的信任？

  “真的吗？一直都可以在这里，永远都不离开吗？”

  李斯珩表情复杂，他说：“一直可以，永远不离开。”

  利用本该存在的，动心才是不应该有的恻隐。

  可人非草木，又怎么能什么都按照理性走。

  李斯珩感受到边月牵住自己的手，她说：“那我们去外面放烟花，我要许愿的。”

  李斯珩感受着两人的手心相触，瞬间的温度传递，面色片刻晃神，才道：“可是雨还没停。”

  “雨没停也没关系！雨没停也可以许愿的！”边月这么说着，拉着他的手再无半点迟疑，就这么冲向了门外。

  这天夜里，两人蹲在下着雨的庭院中，李斯珩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边月的脑袋上，看着小姑娘被遮挡在衣服下的面容。

  在雨水烟花中，明媚漂亮的笑脸。

  边月半张脸都在阴影处，可是眼睛那么亮，那么漂亮，她一字一句，清婉动听，她说：“李斯珩和边月不要分开，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话语中，并没有爱意，更多的是眷恋和依赖。

  该怎么区分爱和习惯呢？

  李斯珩想，同样是离不开，以结果论，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他只是在这瞬间，很确定的知道，自己一定不是依赖。

  边月许愿结束，还开心的看着他，如梦初醒的小声道：“我这样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灵了？”

  “不会的。”李斯珩说：“会灵验。”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也许个愿吧！我想听。”边月将烟花棒递给他。

  烟花棒已经燃了一半，李斯珩接过，温润的面容，笑意雅致，“我的心愿，就是边月的愿望，可以成真。”

  她傻笑着，开心的，雀跃地说：“李斯珩，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最好最好！”

  她说的太真挚了。

  李斯珩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有多伪善，又有多唯利是图。

  只有边月眼中的他，温柔又完美。

  这是假的。

  但李斯珩不想让边月产生一丝丝的怀疑。

  于是他平静的，将边月的赞美收下，笑着道：“月月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边月的笑容加深，她挪着身子凑近他，小声道：“李斯珩，我们再点几个大烟花，我想看大的！”

  “多大？”

  “最好能放10分钟！”

  于是李斯珩便让白叙带了一堆烟花来，在庭院中放了很久很久，久到边月仰着脖子嚷嚷看不动了，脖子疼。

  他们一起见证了一场绚烂，又一起站在烟花落尽之后，重归安静的廊檐下。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边月笑容真切，轻声说：“李斯珩，今年过年，我也很开心！”

  她说着开心，眼中还有雨季潮湿的雾气。

  李斯珩看着她，只觉得她眼中的那抹潮湿，就这么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心上。

  于是心脏一疼，爱意避无可避...

  他动心的时间，其实比边月早很多...

  无非是理智寸寸压抑情感，又被边月毫不留情的连根拔起。

  而现在，李斯珩看着窗外的雪景，莫名的，眼底有温热的酸涩...

  边月夜里醒了几次，她的月份上去了，晚上容易失眠。

  沈津辞总是能很及时的醒来，他轻拍着她的背，语调中都是心疼，“又睡不着了？”

  “我难受。”边月说：“沈津辞，我做噩梦了。”

  沈津辞轻声问她：“小月亮梦到了什么？”

  边月说，梦到我们又走散了。

  沈津辞沉默片刻，他将一旁的台灯打开。

  边月看着沈津辞的面容，气质冷清，眉目温柔。

  他握住边月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容上，耐心地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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