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孽有些醉了，她听到凡尘说了一长串，但却只记得那一句话，纵是情深，奈何缘浅。

难道她和洛翼之间真的注定只是情深缘浅吗？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忽然倔强的皱起两道柳眉，侧头看着仍在兀自出神的凡尘道，“我从不相信什么叫情深缘浅，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凡尘有些紊乱的心绪，被逻孽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中来，侧头看向逻孽，他淡淡道，“情乃人为，缘乃天意，这就是为何人们总要说情深缘浅，你一人之力，怎可逆了天意？冥冥中自有主宰，你逃脱不了……”

停顿半晌，凡尘又加了句，“我也逃脱不了”。

逻孽心中有气，她不相信所谓的天意，她更不相信命运会如此的捉弄人。

咬了下牙，逻孽出声道，“就算是天意如此，我也要逆天而行！”

凡尘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他轻声道，“在天界还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你真的是喝醉了”。

逻孽像是猛然发觉一般，她微楞，随即用笑容去掩饰尴尬，轻声回道，“可能吧……”

两人相对无言，又开始回到刚刚的沉默。

高处不胜寒，栏杆之外，一阵凉风吹来，拂动了逻孽垂在肩膀上的乌黑长发，她的酒意有瞬间的清醒，余光瞥见身边坐着的凡尘，他美好的一如这世间中本不存在的幻想，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喉头微动，逻孽不由得出声道，“你是这天界上神，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主宰很多人的命运，为何你还是一副命不由己的模样？”

凡尘没有去看逻孽，闻言，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笑容，开口回道，“人人皆道我是这神上神，有权利主宰世间一切，但是可有人问过我，我想不想？”

逻孽的瞳孔微颤，凡尘已经又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用这一世所有的权利，去换做来世做一个平凡人，真的是人界中最最平凡的一个人，每日朝九晚五，生活中只有柴米油盐，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白日里，我们一起淘米做羹，夜里，我们携手仰头望着那月缺月圆。我们会生病，会老，终究有一天……也会死，但是这一世，却始终不悔”。

凡尘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深深的向往，逻孽被他脸上的美好吸引住了，随着他的话语，她眼前仿佛出现了这些画面。

山林，瓦房，菜园，家禽，捕鱼生火，并肩望月……

为何凡尘说的这一切，都活像是曾经发生过在她身边一样？

逻孽脑中出现了无数个相似的画面，她甚至看到了那一红一白两抹身影，坐在摇椅中，手挽着手，抬头看着那并不圆满的月亮。

逻孽的异样引得凡尘侧头看向她，见她微垂着视线，像是努力忆起什么似的，他轻声开口道，“你可是觉得我这样的想法过于不切实际了？”

他是神，是上神，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没人知道他会活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逻孽听到凡尘在问自己，她脑中的景象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深究，她只是抬头看向凡尘，认真的回道，“我从未想过这些事情，我也从未到过人界，你刚才所说的，就是人界寻常家里面会有的吗？”

凡尘点头。

逻孽勾起唇角，淡笑着道，“仙妖自诩生命绵长，不屑人间的弹指一挥间，但却殊不知他们才是我们最该羡慕的对象”。

凡尘似是有些惊讶逻孽会如此说，他轻声问道，“你也渴望这样的生活？”

逻孽笑容更大，出声回道，“怎么？你看我不像？”

凡尘微楞，随即淡笑着回答，“看你平时刁钻古怪的样子，以为你不会去羡慕人界的平淡生活。你说得对，他们的生命只有弹指一挥间，但是昙花一现，也是折煞满园的姹紫嫣红，人生本就有很多活法，有的人一生为权势利禄奔波疲走；有的人为寻真爱宁可飞蛾扑火；有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相要些什么，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逻孽听着凡尘的话，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她只觉得他口中的三种人，说的正是洛翼，她，还有凡尘自己。

凡尘脸上唯有一丝微不可闻的落寞，别的，什么都看不出。

逻孽突然出声道，“凡尘，你我二度在此饮酒，你又救过我一命，我逻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不用再担心我会想什么法子去害你，从今日起，你我就是朋友，在天界中，能称为朋友的人少之又少，既然今夜已经谈及此处，我有些话想问你，不知你可否直言相告？”

凡尘抬眼看了下逻孽，他目光清澈，半晌过后，轻声道，“你想问什么？”

逻孽出声道，“你知道我喜欢洛翼，所以甘愿为了他，违心的去说一些他和如墨的事情，但是你为何要和浅黛成婚？你喜欢她吗？”

逻孽心中清楚得很，浅黛喜欢的人是洛翼，要不是天帝和王母早在千年前赐婚，她不会和凡尘走到一起，但是凡尘呢？他是否愿意呢？如果他不愿意，只要他说，天帝和王母应该不会为难的。

凡尘轻轻地眨了下浓密的黑色睫毛，似是略有迟疑，他半晌才回道，“为何要喜欢？”

他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倒是让逻孽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因为她看到了凡尘眼中是真的带有迷茫之色。

诧异的开口，逻孽道，“凡尘，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不相爱的两个人也可以成婚？！”

凡尘看向逻孽，他眼中是赤.裸.裸的反问，逻孽瞪大眼睛，再加了一句，“你要和不相爱的人度过以后不知道多少个一千年的时间？！”

凡尘想了一下，然后回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逻孽心中咯噔一下，竟是莫名的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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