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早些年闯荡江湖，靠着出色的“扒手”本领混出名堂，哪怕是计划经济时期借着本领同样天天大鱼大肉。

他明白，贼碰到警察最重要就是——

不要慌。

“警察同志，凡事得讲证据！”

经理摆出一副你莫不是开玩笑的神态，正想离开车厢的乘客有的高高挂起，有的幸灾乐祸，牛二瞧瞧警察再瞧瞧经理，摸着后脑勺问。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人了，他刚刚一直坐座位上，我亲眼看着的……”

“是啊。”

有出头者，且因着经理先前的豪爽举动，围观者一个个为经理作证。

警卫员举喇叭解释：“旅客朋友们！”

“请平复一下情绪。不是咱们故意为难这位同志，而是工作职责，希望大家能互相理解。而且受害者说要是误会愿意向先生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

公开道歉+赔偿损失？

一席话句句在理。

瞧热闹的乘客觉得话挺有道理，而经理偷摸瞅一眼明白自己肯定得配合，继续道：“警察同志，我急着回厂里签合约呢！您有啥要问的尽快吧。”

警卫员：“打开你的公文包。”

经理明显怔一下，眯眼拉开公文包拉链：“我公文包里都是厂里的合同资料，没啥东西。”

毕竟隧道想“捡”点东西的时候被阻止，里面自然是空的，况且，离开座位前他特意再检查一遍行李。

里面不可能——

有、东、西。

“啪嗒。”

一个精美的布袋掉出包里，上面绣着“李毓”二字。

“……”

周遭鸦雀无声，经理瞳孔剧烈颤抖，瞧着陌生布袋脑袋呱嗡嗡的，明明大热天冒出一身冷汗。

再眼睁睁看着警卫员翻出里面皱巴巴的票，钱，勋章，甚至有一张京华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眉头皱出一个“川”字，猛然回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角落托腮青年。

青年眯眼，屈着食指漫不经心敲一敲额，幽潭瞳眸戏谑嘲弄。

“还得练啊，兄弟。“

经理总算想明白青年为何后面不出声，不是不知道是谁，而是故意的，隧道黑暗里35秒里挨的两巴掌再度火辣辣疼着，嗤笑他的不自量力  。

终日玩鹰，哪曾想有一天被鹰啄了眼！

愤怒燃掉理智，暴虐情绪充斥脑海他只想撕碎眼前人。

“你这个——”

“捉住他！”

不用警察说，看到里面录取通知书瞬间无论先前对经理观感如何，现在印象分都是负一百。

因此，察觉出他的想法乘客一个个把人摁倒，甚至偷偷下黑手掐肉，扇巴掌，吐唾沫等等。

“录取通知书都偷，丧心病狂！”

警卫员满眼鄙视，笔不停记录：“盗窃金额超1000，而且里面有录取通知书，行为恶劣……”

沈裕：深藏功与名。

经理灰溜溜被警卫员押走，车厢热热闹闹商量一阵再恢复平静，离开的离开，上车的上车……

而刺绣袋不久物归原主。

由于“京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差点被盗”一事，铁路局方面为表歉意特意邀请李毓坐前面，可惜青年拒绝。

“后面风景不错。”

乘务员：？

不理解，尊重，祝福。

刚刚瞧完闹剧，到目的地的乘客下车了，最后一节车厢里目前剩下零星几人，而且由于刚刚偷盗事件三伙人的座位隔着银河。

青年瞧着太阳，红日洒金辉，睫羽阴影静静映落脸颊，那一瞬间岁月静谧……

中午事情只是小插曲，捉到惯偷，而且受害者不曾有损失算是一件好事。下午七点十五分列车抵达兰青市，象征着路程已有1/3。

*

兰青市是Z省重要城市，交通枢纽之一，超大型国营企业集聚，而企业集聚吸引人口，人口集聚再令经济繁荣……

经济繁荣度往往象征着社会开放程度。

兰青火车站建于十二年前，里面拥有供销社等店铺，而今站台有一些小贩背着箱吆喝着卖槟榔香烟等等，离远点甚至有摆摊的。

背着箱的多数是半大点孩童，远远就能听到清脆的嗓音：“先生要点瓜子吗，一角一包哦，酥脆香甜，有五香味原味海盐味……真的不尝尝吗？”

“叩叩。”

列车停止，等候许久的小贩宛若浪潮涌上前敲窗，再推销自己的产品，闹哄哄的。管秩序的带着口哨一到，混乱场面瞬间井井有条。

“叩叩，先生！”

一窗相隔，背着妹妹的姑娘礼貌敲窗，瞧着年龄约十三岁。现代十三岁的人才读初中，而今的孩童要照顾亲人补贴家用。

“怎么卖啊？”

“一包一角。”

“五香，焦糖各两包。”

“好咧。”

小姑娘做完一单生意，弯弯眼睛挥手作别，再敲下一扇窗，瞧着颇有种少年立于天地间的感觉。

半晌，青年莞尔。

“姑娘，再帮我带两份煎饼，剩下当你跑腿费如何？”

“行咧！”

小姑娘眼睛亮闪闪，风风火火跑开，片刻手里拎着热腾腾的酥脆煎饼回来：“你的煎饼！”

“一份就行，另一份你跟妹妹分吧，都七点半，你跟妹妹早点回家吧，夜路不太平。”

“……您是个好人。”

妹妹啃着香喷喷的煎饼，手指指向另两个推销的人：“不怕，你瞧瞧，那是爷爷，爸爸！”

“……”

敢情是家族企业，失敬！

瞧着风里朝他致意的俩人，沈裕注意到姑娘爸爸手有残疾，而爷爷明显苍老许多。他颔首回应。

一张煎饼啃完，车距离离开只剩五分钟。

周围警卫的吹口哨，非乘客都得离开。青年正想收回目光，忽然顿住，再一寸寸搜寻着北方。

“不见了……错觉？”

刚刚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藏青！”

语毕，角落里蹲着的男人抬头。

他双颊凹陷而眼窝黑黢黢，有些驼背，套着破破烂烂的陈年褂子，风一吹身材瘦若排骨……

“快点快点！”

“等等我们啊！”

列车启程，“嘀嘀嘀”喷着白蒸汽，后面忽然有两道声音。两位年轻人不停奔跑，最后勇敢跳上最后一节车厢。

车厢里乘客聊着啥政策，哪里有活干，哪里容易讨生活，再是三姑六婆的八卦。

“你好啊！”

“……嗯。”

车厢里刚好只剩自己前面两个座位，于是，沈裕跟他们凑个对桌。

然后，短短五分钟里他从自来熟嘴里知道他们是去京都上学的，是双胞胎，家里有个神算子……

“我姥姥特意用龟甲算得的启程吉日，寓意——”

“一路平安！”

沈裕不语，只是静静瞧着车厢口比从前驼点，矮点，丑点，黑很多点的人，再看向自来熟。

幽幽叹息。

“你姥姥毒奶挺准的。”

瞧瞧面前不知伪装啥的男人，要是能一路顺利才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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