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这样蜷着，用指关节抵着刀，就不会切到手，你来试试。”

  江林做好示范，把刀递给王初暖。

  王初暖接过刀，学着江林刚刚的样子，一刀一刀慢慢滑动着，虽然动作慢，但好歹是把肉切下来了。

  “江林你看，好薄啊，都能透光。”

  她举起薄薄的一片里脊肉，扬起俏脸，眼睛亮晶晶的，邀功似地看着江林。

  江林伸出手，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他唇角勾起，夸赞道：“第一次就能切的这么好，很棒，很有天赋，继续。”

  王初暖骄傲哼道：“我一直都很棒。”

  她转身低头继续切着剩下的一大坨，只是那因笑容堆起来的卧蚕随着转身的动作，消失不见。

  这样相处快两个月了，还是无法习惯，他每次无奈收回的手。

  江林从切菜、切肉，锅热倒油，调料的大概用量，一一的，事无巨细的，就差手把手的教给她。

  两菜一汤，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出来，时间全都花在了切菜上面。

  饭菜上桌，江林先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

  王初暖轻咬着下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等着他的评价。

  江林吃完青椒肉丝，又舀上一勺番茄炒蛋......

  蛋被王初暖炒成了夹不起来的小颗粒，只能用勺子吃。

  “怎么样？能吃吗？比你做的差多少？”

  江林品尝完后，长久没有表情变化，看不出是好吃还是难吃。

  王初暖忐忑地等着，就在她以为肯定很难吃，他不好评价，渐渐地变得沮丧。

  忽得，江林弯唇笑道：“好吃。”

  王初暖耷拉的眼帘瞬间睁大，喜道：“真的，我尝尝。”

  两个菜各尝一口，她笑嘻嘻道：“真的耶！虽然和你做的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不难吃。”

  江林也赞同点头，“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

  王初暖再次骄傲道：“我果然很厉害。”

  江林宠溺道：“是，我家小笨蛋最厉害了。”

  “明天我要做红烧肉。”

  “才做了一次就想做大菜了。”

  江林吃饭的动作没停，抬眸瞧她一眼，吐槽道：“你忘了刚刚下菜的时候一蹦三尺高了。”

  “那不是有你嘛。”

  王初暖给江林盛了一碗青菜肉丸汤，献媚道：“你帮我把要溅油的那段弄好了，后面的我来。”

  “你倒是会安排。”

  年前的半个月，两个人不是在家待着刷剧、玩游戏、学做饭，就是出门吃饭逛街压马路。

  王初阳周末会抽空过来，见二人好好的，吃过饭后便会离开，不过多停留打扰两人。

  王初暖有时也会在短视频上学做菜，她发现，煮火锅才是这世上既美味又简单的做饭方式。

  锅中加水，把火锅底料往锅里一扔，把菜洗洗都丢进去，两三下就好了。

  可是被江林批评了，说什么都不许她偷懒在家煮火锅。

  这段时间，王初暖总共学会了十道菜，年夜饭都能给自己安排上。

  年三十的早上，王初暖接到了王家打来的电话。

  “暖暖，今晚回家吃饭吧，爸爸妈妈好久没见你了，我们都很想你。”

  “不用了，妈......阿姨，我今天有其他安排，就不去打扰了。”

  “暖暖—”赵芹温怒道：“你叫我什么，阿姨？你是想将这十九年的恩情都撇干净吗？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王初暖淡淡地道：“阿姨，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喊妈妈有些不太合适。”

  不知是被王初暖冰冷的话语伤到，还是想到了什么，赵芹忽然哽咽道：“暖暖，这些你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吗？你就这么绝情？真的不要爸爸妈妈了？”

  “不是你们先不要我的吗？”

  王初暖忍着满心委屈，冷淡地说道。

  那边传来低低地抽泣声，以及王嵩怒骂不孝，后又妥协劝慰的声音。

  良久，赵芹理好情绪，温声道：“暖暖，不管怎么说，妈妈还是爱你的，这么长时间，你也该消气了吧。”

  “我没生气。”

  王初暖平静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都别放在心上了。我还有点儿事，就先挂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话落，王初暖迅速挂断电话，不给赵芹再说话的机会。

  这样你来我往地劝慰、拒绝，没有必要，也浪费时间。

  王初暖心中也不在意他们如何想自己，冷漠也好，绝情也罢，决心放弃的东西，是不会再轻易拾起的，以后只把他们当做资助她学习和生活的好心人。

  这通才刚挂断，下一通又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江妈妈的电话。

  王初暖看向正在厨房洗碗的江林，回到卧室，关上房门，这才按下接听键。

  她轻声道：“喂，江妈妈。”

  江妈妈温和的声音传来，

  “小暖啊，你在家吗？”

  王初暖立刻道：“在，在的。”

  突然想起，江妈妈说的家会不会是王家，

  她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江妈妈，我不在王家，已经搬出来了，现在住在学校这边的一个小区。”

  江妈妈道：“我知道，小林跟我讲过，最近过的好吗？小林是不是在你那里？”

  王初暖有些泪目，发生了那种事，江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她总是那么温柔，从未变过。

  王初暖吸吸鼻子，微笑着道：“我很好，江林很照顾我。”

  又突然想到，放假过后江林就没离开过自己，也就是说，江林为了她，家都不回了。

  这不就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嘛，都说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差就是因为儿媳妇抢了她儿子。

  王初暖心中隐隐不安，不禁怀疑，“江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该不会不是关心，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忙补充道：“江妈妈，你放心，江林今天会回家的。”

  江妈妈闻言笑了起来，许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紧张，

  “我才不管那臭小子回不回来。小暖......”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试探道：“你今天会回王家那边吗？”

  王初暖低声道：“不会了，我已经离开那里了。”

  江妈妈立刻道：“那你今天回这边来，听小林说，他在教你做饭，你回来，我看看他这个师傅当的怎么样。”

  “我......”

  想脱口而出拒绝的话噎在喉咙里，王初暖哽咽的说不话来。

  原以为，他们会因为那件事，连带着她也不喜欢了，再次感受到如此温暖的关怀，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未听到王初暖的回应，江妈妈继续道：“小暖，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是家人了，大过年的，哪有不回家的道理，今晚记得带着小林一起回来，如果你们想过二人世界，明天再回去就是。”

  啊？不是，不是因为二人世界。

  王初暖刚想解释，江妈妈又道：“先不跟你说了，我和你大嫂要去采购晚上的食材，今晚的年夜饭，每个人都必须做一道菜，你们两个记得早点儿回来做饭，我挂了哈。”

  王初暖一句都没插上，电话已经挂断。

  这时江林推门进来，“我妈打来的电话？”

  王初暖泪眼蒙蒙看向江林，点头道：“嗯，江妈妈叫我们早点儿回去做饭。可是我才刚学没几天，怎么敢在他们面前献丑啊！！”

  话音一落，哭声和眼泪随即而出。倒不是因为不会做饭，而是对这样的温情喜极而泣。

  江林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搞得措手不及，忙从客厅拿过纸巾，蹲在她身侧，安慰道：“做不好，我可以帮你，哭什么呀？”

  江林小心帮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做好了说是你做的，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王初暖大手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那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江林想了想，“现在就回去吧，下午要准备晚饭食材，还要包饺子，应该挺忙的，我们早点儿回去帮忙。”

  “那我们现在去买些礼物。”

  说着，王初暖站起身，就要出门。

  江林将人拦住，“不用，你是回家又不是走亲戚，不用买礼物。”

  “那也不行啊。”

  说是这么说，她也不能真的当成自己家，最后两人还是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些吃食礼盒。

  回家的路上，白色保时捷从最后一个地下通道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玻璃窗上，照进了王初暖心里，心中那一点点阴霾也随之而去。

  她闭上眼睛享受冬日里直面而来的温暖。

  江林侧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人，嘴角擎着一抹得逞的笑。

  站在江家大门前，虽然门开着，但王初暖不敢进去。

  她紧了紧手中提着的礼盒，虽然江妈妈让她不要在意，但怎么能不在意，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她。

  江林拖着行李箱和两大袋没用完的蔬菜肉类食材从车库出来，站在王初暖身旁，同她一起看着房门内隔断玻璃屏风上的阳光花海，

  “这画不错吧，上个月我找师傅画的，放在这个位置，是不是很合适。”

  王初暖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很漂亮，画在玻璃上的吗？”

  “嗯，要是看腻了，就擦掉重画。”

  估计江林看出她的不安，也没催促进去，两人并肩而立，看着那画。

  须臾，他调侃道：“你说说，要是你小时候好好学画画，我是不是就不用花钱请其他人画了。”

  王初暖睨他一眼，哼道：“我要是会画，费用可贵了，你请不起！”

  江林歪头看向她，笑道：“全副身家都给你，请不请得起我的大画家。”

  王初暖被逗笑，稍缓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知道他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成功的被转移了一些，正准备进去，屋里江森抱怨的声音传出，

  “妈，他们什么时候到啊，我饿了。”

  “应该马上到，饿了就吃饼干，别在那儿嚎。”

  鼓起的勇气又焉了下去，王初暖右手扣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又开始局促不安，

  “江林。”

  “嗯。”

  江林轻声抚慰道：“别担心，大家都在等你回来，进去吧。”

  王初暖看向江林，还想诉说自己的惶恐，却听江妈妈大声且稍显严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跟你们讲，小暖回来，都不许给我乱讲话，尤其是小森，把嘴巴给我闭紧！”

  江森不满道：“干嘛突然说我，我又没有要怎样！”

  “就你那个嘴没把门的，小暖就是因为那件事都不愿意来家里，她现在一个人，你个当哥哥的要是把人给我欺负跑了，小心你的皮！！”

  “知道啦，知道啦。”

  江森嗔怪道：“你的宝贝小儿媳妇要好好宠着，我哪敢欺负她。”

  江森许是被江妈妈打了，他痛呼一声，里面笑作一团。

  江林也跟着低笑几声，

  “进去吧，午饭应该做好了。”

  两人跨门而入，王初暖紧张的一直在抠手指甲。

  越过屏风走进屋里，江妈妈见到二人，喜道：“呀！你们回来啦。”

  她从沙发上起身，跑到厨房门口，对里面还在炒菜的江爸爸道：“俩孩子回来了，准备开饭。”

  接着又小跑到门口，把踌躇不前的人牵进去，安顿在餐桌前。

  江林把带回来的食材提进厨房，后把带过来的行李拿回卧室安放。

  餐桌前，江妈妈坐到王初暖旁边，看着有些紧张的人，温声道：“小暖，你上次生病，我们没去看你，你不要怪妈妈，那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实在脱不开手。”

  王初暖眼含热泪，摇头道：“江妈妈，是我不对，是......是我害的江林，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哎~，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流眼泪。”

  江妈妈急忙抽出纸巾替她擦拭，把人揽进怀里。

  她拍着王初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没人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了，乖，不哭了。”

  “妈，你还叫我不要提，结果人家一回来，你就提了。”

  江森到两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这可是你弄哭的，不关我事啊！”

  江妈妈睨他一眼，继续拍着王初暖的背。

  虽然不应该，可王初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江妈妈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想要她的拥抱，想要她的安抚，想一直在她怀里。

  她抬手抱紧面前这个温和的人，终于止不住呜咽，

  “江妈妈......”

  “嗯，妈妈在，妈妈在......”

  屋里保持安静，只有王初暖低低的抽泣声和江妈妈轻轻的安抚声。

  江木从外面取东西回来，见餐厅这一状况，不知发生何事，他看向在吃苹果的江森，用眼神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森挑眉，摇头示意别问。

  他又看向客厅的黎卉，黎卉对他招招手，他走过去，两人耳语着。

  江林从楼上下来时，王初暖还抱着江妈妈，呜咽声已经止住，她现在只是在贪恋这个怀抱。

  江林坐到王初暖身旁，对江妈妈无声道谢。

  现在的王初暖最需要的就是来自妈妈的怀抱，这种亲情方面的情感是江林也给不了的。

  江爸爸已经做好一桌菜，王初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跟江妈妈和大嫂一起去端菜摆桌。

  江木把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江爷爷请回来。

  看到桌旁的王初暖，他展眉笑道：“小暖回来啦。”

  王初暖立刻起身，微鞠躬，“爷爷，新年快乐！”

  江爷爷摆手示意她坐下，慈爱道：“好，晚上给你包个大红包，把去年的给你补上。”

  江林闻言，立刻道：“爷爷，我去年也没拿到红包，能补上吗？”

  江爷爷笑道：“补，补，都补。”

  江森举手，试图引起江爷爷的注意，奈何江爷爷看都不看他一眼。

  “爷爷，我的呢？”

  江爷爷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多大了，要什么红包。你都该给弟弟妹妹拿红包了。”

  江森瞥一眼江林，

  “他现在可比我有钱，哪需要我的红包。全家就我最穷，好吧。”

  江森正在扩大公司规模，钱都投了进去，从流动资金看，确实比江林穷。

  江林道：“哥，你少包点儿也没关系，我和暖暖不嫌弃。”

  江森剜他一眼，轻哼一声，开始向江妈妈撒娇要红包。

  “妈妈~，公司还差一点儿资金，今年给我包个大点儿的呗。”

  “你妈妈我现在是家庭主妇，哪有那么多钱。”

  江妈妈表示不吃撒娇那一套，“去...，找你哥去。”

  江森视线刚一转向江木。

  江木立刻抬手止住，“找董事长。”

  “爸~”

  “别喊我，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你妈那儿。”

  “......”

  “爷爷~”

  江爷爷笑道：“行了，你们别逗他了。小木，过完年把小森今年的分红提前给他。”

  江森闻言忍不住过去抱住江爷爷，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

  “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只有爷爷对我最好。”

  王初暖瞧着忍不住偷笑，真不知这个家谁才是最小的。

  江林瞧着她也露出喜色，带她回来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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