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你……”塔伦本想询问现状，但看到指挥官略显低靡的神情之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他们不肯离开，是吗？”到底是老成持重，抟象还是发觉了这里的情况。

  在看到黎玥点点头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接着说道：“你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安置定位节点，之前见你们已经修好了，如何，还要继续任务吗？”

  黎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回头再看了一眼这里破旧的聚落，随后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抟象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提醒他们最好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总指挥，随后便找了一个地方安静地坐下，闭目养神。

  黎玥则是遵照他的指示，将情况汇报给了上官峦，通讯终端投放出那中年男子的轮廓。

  “情况我大致了解，继续安置任务。”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会死。”塔伦放大了声音，无疑是对总指挥的一种质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原则。黎玥，管好你手下的解构体！”

  “这与指挥官无关！总指挥，你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吗？”塔伦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坚毅，而总指挥的决定无疑是给他们敲响了丧钟。

  “这是命令！赶紧就安设你们的定位节点。”上官峦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黎玥眯着眼，正准备说出自己临场伪造的谎言。

  “他们在来的时候遇到了湍流，定位节点已经损坏。”

  此前还坐在后面的狮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上官峦面前。这让后者在那一瞬不禁汗毛倒立，不过也只有一瞬而已。

  “真是无用，之后会有专门的无人机将补给物资分发到你们这里，饱和式投放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就算混进来几个废物小队也不影响行动。”

  “既然领头的已经无法完成任务，那么原07小队的其他成员将分配到其他小队。好好待着吧！”

  说完后，通讯就被单方面切断。只剩下呲着牙的天吴，握紧了拳头的塔伦和咬着牙的上官溪。就在天吴想要质问抟象为何要谎称情况时，黎玥先他一步出言。

  “谢谢您，抟象校长。”

  “不必，至少我来陈述这些话，总比只由你们来陈述可信度要高一些。况且他也是我的学生，碍于我的面子他也不敢多言诘责。至于谎报军情，只有我一个受罚总比你们四个都要受罚好得多。”

  黎玥没有再言语，只是又一次向抟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者也心领神会，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不久，无人机搭载着物资飞来。包括血清、饮用水、压缩饼干以及解构体护理道具。（别问我为什么最后一个会出现在补给物资里）

  黎玥先是将护理道具递给四台解构体，让他们先清除身上的细沙，本来黎玥是想亲自动手帮他们处理的，但是上官溪几乎没有要处理的沙子，另外的三大只也表示不想麻烦她。

  黎玥只能先自顾自的喝起水，喉咙里的火热被清凉的水流抚平。黎玥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刚拆开包装，却发现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上的食物。

  就是那个被叫做欧敛的小男孩，他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紧紧盯着黎玥手上的压缩饼干。

  但似乎又很惧怕围在黎玥身边的三大只，因此不敢上前。见状，黎玥快步走上前，在队员的注视中，走到了门前，将几块压缩饼干递了过去。

  “给你，小朋友。”

  “带着怪物的奇怪大姐姐……这个…”童言无忌，稚嫩的声音却如尖刀刺向了黎玥，她的动作顿了顿，但依旧保持递出的样子。

  而这时，那位之前护着他的老妇人走上前，将那孩子拉过身后，刚才的话语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欧敛不懂事，还请你见谅。”

  “没事的，给这孩子吃吧，他好像很饿了。”

  “不必了，我们还有罐头。”老妇人低下头，想来是认为这是施舍。

  “那这样吧，这孩子刚刚说了不对的话，收下一块饼干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所以，拿着吧。”

  他们都是九龙人，作为同胞，黎玥就更不能坐视不管。

  “唉，谢谢。欧敛，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可是奶奶，妈妈说，有些话不要总藏在心底呀。”

  孩子的眼睛中似乎带了几分晶莹，说话时也颤抖着。

  “抱歉，可以请你先离开吗？”欧敛的祖母与其中是同样的疲惫，黎玥自然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默默地退后到原来的位置，不再打扰他们祖孙。

  “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原谅他们吧。”先前的老者拿着一个罐头走了过来，看到黎玥手上还未给出的压缩饼干之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也对，看来你们并不需要这些。”

  “老人家……”上官溪轻咬嘴唇，带了几分悲哀的看向老者。

  “请您留着吧，这对你们来说是很珍贵的食物…”黎玥说着，内心却在思考，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出去。

  “在体恤我们吗？不必疑虑，我们保持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久了，对我们而言，有些尊严是必须坚守的。”

  老者慈祥的回答也算是了却了黎玥心中的顾忌，他们是不会轻易收自己的食物的。

  “对不起。”

  “不必道歉，那些奇怪的生物弄得人心惶惶，你们已经很努力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先前可能对你们有一些冒犯，但我们也有必须要坚守的立场。”

  天吴不解，略显着急地问道：“必须坚守的立场？难道就是在这里等死？”黎玥赶忙瞪了天吴一眼。

  “也许这确实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但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苍老的声音本该在风沙拂过后彻底消散，但就是这样飘渺的话语却深深地烙印在在他们的心头。

  “我无法理解。”

  天吴摇摇头，还身为野兽时的它每日都要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

  哪怕是之后有了人类意识，他始终认为生命是最优先的选项，只是现在，他更看重指挥官和其他队员的生命胜过自己，但生命是最高优先级，这一点仍未改变。

  “我……”

  塔伦没有言语，在他看来，他们的行为和即将到来的死亡完全是毫无意义的。那是他也是为了能让妹妹和自己活下去他会选择了不断的冒险。

  上官溪和黎玥没有言语，但显然这些人的行为并不能被她们归于“烈士”。

  “我知道这很费劲，但这就是我们的真心本意。大撤退时，的确是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去往乌托邦的机会，但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是极少数的。”

  “我们这能有一些是因为所爱之人没有得到门票才选择留下，有一些是不愿意舍弃自己的故乡。总而言之，我们留了下来，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在此继续挣扎。”

  “但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人居住。”上官溪低声说道，但这话语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戈壁不比城市，感染体不足以构成生存的威胁。但与之相应的自然的残酷却会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城市里也差不多。失去了人类，自然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回收原本属于祂的土地，现在的城市只能是一座座钢铁牢笼，我们曾在那里送葬了许多同伴。”

  “而今又在这里守望着人类过去的荣光，或者说，坟墓。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

  “这样不会感到痛苦吗？”

  老者摇摇头。

  “不会，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光明为何物，不了解希望为何物，所以我们才能毫无痛苦地活着。”

  “我们现在还能追求，只有最后一刻还能沉眠在这片土地之上。她贫瘠、残酷，却是我们最后的依靠。所以请尊重我们的选择吧。”

  老者的话语只透露出浓厚的疲惫，也没有半分哀求的意思，黎玥知道，这是他们的坚守和尊严。

  正是因为目睹同伴毫无尊严地死去，所以他们才会将这个词以及这个词下所代表的一切都看得如此之重。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们的眼中透露出了怯懦，如果不告诉你们，恐怕你们之后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哪怕这个道理已经无数次被传颂，但真正愿意去相信的又有多少，再相信了这些又经历了打击之后还能重振旗鼓的又有多少？选择本身，就是无比奢侈的事啊。”

  他们不需要愧疚，因为这是两方人的选择，难民们完成了夙愿，他们完成了任务。在一番絮叨之后，老者转身离去，只留下沉默的众人。

  “明明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可是只要存在就能换取新的希望，我们的行为不正是这种意义的体现吗？可为什么……”天吴依旧不解，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无比落寞。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上官溪咬紧牙关，让她眼睁睁看着这里所有人逝去，对身为医疗人员的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这些家伙为什么这么顽固？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塔伦已经有些心急了。

  就在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抟象缓步走来。

  “他们已经回答你们了。为他们的生命要下一丝体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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