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长海坐在外头干活，刷干净碗又回巴坟沟去喂猪。

  现在是住矿院，但是家里的地还有猪该养都养着。

  他走了没有多久，有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又跟邻居打听了几回，找到陈英早餐店。

  看着台阶，背着大包袱踩上台阶。

  陈英给对方倒了一碗水，对方喝得干干净净。

  “……就想找孩子帮帮忙，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来人把包袱打开。

  陈英本是个嘴笨的人，来的这个人是金长海的亲属，一个姓的大爷。

  大爷家里有人生病了，听说金长海闺女在矿院特别好使，过来想让帮帮忙，替着安排安排。

  都一家人是吧。

  再说这不孩子有能力嘛。

  “大爷，你别往外拿了。”陈英按住对方的手，不让对方折腾，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亲戚归亲戚，但又不亲。

  金长海从大黑山到这边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金长海的这些亲戚，陈英其实都没见过。

  就算亲戚亲，还能亲过亲女儿不？

  丽红……这每天破事一箩筐，她当妈的总不好没事给孩子找点事吧？

  动刀的病，找人看得不得求人？

  求人过程里，是不是搭关系都得她女儿搭？

  陈英想到这些，就不太想管。

  她说过她不在乎别人高不高看她一眼。

  大爷见陈英不肯要东西，马上就知道侄媳妇是不想帮忙，赶紧开口：“……听说长海的闺女可出息了，家里都夸长海命好啊，你说这次来也是想见见孩子……”

  陈英：“……”

  对上那一张苍老的面容，她狠不下心。

  “你这样吧，等金长海回来让他看店，我陪着你们去趟铁东医院。”陈英咬咬牙。

  自己心软，就得自己接受心软的后果。

  大爷：“长海的女儿不是在对面……”

  陈英摇头：“他们医院做的手术都少，铁东医院是我们这里的权威，大部分人生病都是去那头看，我陪你们去。”

  大爷：“……”

  他不太想折腾。

  “要不，让孩子先给看看？”

  陈英：“她看不了。”

  十点半，金长海回来了，一见到自己大爷也是显得挺亲，但是听大爷说找丽红，金长海也是一脸为难。

  看的这个病吧，丽红还真看不了，不对症。

  陈英陪着大爷去了铁东医院，所有看病的流程她也不懂，你说家里除了金长海住院那一次，平时也不往这种地方来，就算金长海那次都是金丽红负责。

  陈英一开始打怵，后来咬咬牙狠狠心。

  不麻烦她，就得麻烦丽红。

  张嘴干什么的？

  问！

  遇上护士就问，前面排着别人问，陈英也往前冲，弄不懂搞不会就是问问问，哪怕护士翻她白眼。

  大爷一见这么多的人，只觉得心慌气短。

  “自家有医生，何必跑到外面来……”老头儿也是抱怨。

  这不就求你们点事情，你看看，孩子也不让他见！

  忙也不肯帮！

  听说长海的大儿子……发达了。

  这就不认亲了！

  他过来也不是想占便宜。

  陈英带着大爷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大爷吞吞吐吐说半天。

  从沟里走出来的人，一辈子都不看病，具体什么毛病他记不住！

  卫生所给看过，但是他转个身就给忘了！

  医生问他也答不上来，医生停了笔，看向陈英：“这没办法看啊，病历也没带，病情也说不清。”

  问题生病的本人还没到现场。

  陈英：“……”

  活这么大岁数，她才知道，她还不是最笨的那个！

  这人得了什么病，按说都得知道啊。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把大爷带回家。

  中午大爷要喝白酒，喝了酒就进屋躺下了。

  陈英：“……”

  金长海叹口气：“等他酒醒，我让他回去吧。”

  陈英：“这样好吗？”

  “他也不是故意这样的，每个人活法不一样。”金长海替着大爷解释两句：“大黑山穷，人大早起来刨地，这一年也种不出来多少钱，喝点酒解解乏，有些人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喝睡不着。”

  生活苦啊，看不到希望更苦，喝点酒麻痹自己，也是喝了酒能缓缓乏。

  外人肯定瞧不上这样的做法，但金长海知道他大爷没有恶意。

  陈英叹气：“病历也没带，得了什么病也不清楚，说都说不明白，医生连个基本判断都没有。丽红一天糟心事挺多，我就想着别麻烦她，尽量我来解决……”

  陈英也怕金长海多想。

  夫妻这么多年，她陈英不是个上眼皮。

  怎么麻烦她都行，别去麻烦孩子。

  孩子成天早上晚上的，挺累的。

  金长海点头：“我明白。”

  大爷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

  金长海劝大爷回去。

  大爷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我不是来打秋风，我带了钱……”大爷觉得金长海这人，一点亲情都不讲了。

  那么老远奔着你来了，不是打劫来了，他是真的家里人生病了，听说长海这女儿干医生干得可好了。

  结果人到了，你说也不领他去见，带着他去哪个犄角旮旯的破医院折腾，到处都是人，挤得他心都发慌。

  金长海顶着骂，把大爷送上了车。

  陈英心肠好，想来想去，觉得这样不好，又让金长海回了一趟大黑山。

  大爷回了大黑山，把金长海这通臭骂。

  那些想进城找找金长海的亲戚都消停了。

  村里穷嘛，大家都想找条出路，问题谁都没走出去过，对外面的世界有点不了解。

  加上觉得亲戚会帮亲戚，就想着去投奔。

  金长海亲自去接的大娘到铁东医院，陈英全程陪护。

  陪着挂号陪着看病，陪着办了住院手续，甚至就连手术陈英都等在手术室外，确定人平安了，她才回家。

  忙前忙后，耽误了两天卖货。

  陈英一走，大娘的家里人就抱怨上了。

  “还亲戚呢，也不肯帮忙……”

  家里人埋怨手术费花多了，拿出去那么多钱，医院就跟抢钱似的！

  明明长海的闺女就是当医生的，你说去孩子医院动这个手术，是不是能省点？

  “她长得那么不好看，长海娶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二婚……全程紧盯着我，看我跟看犯人似的……”

  说起来陈英，大家都略有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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