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慕南意去沈家找沈今野玩。

  两人一猫窝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对着窗户，路过时只能看到一排由高到低的后背，看不出在捣鼓什么。

  沈听肆从书房出来就看到了拿后脑勺对着他的小姑娘，旁边还有个便宜弟弟和一只圆头圆脑的蠢猫。

  他抬眸瞥了眼钟表上的时间，眉头微蹙，视线落在女孩因为笑而时不时抖动的肩膀上，他半眯着眼扯了扯唇。

  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看都没来看他一眼，就把他晾书房里。

  收回视线，沈听肆转身走向厨房，再出来时正好听见女孩清脆悦耳的笑声。

  安里和姐妹出去逛街，阿姨买菜还没回来，沈爷爷和徐奶奶早些日子就去川城旅游了。

  家中活物不多，女孩的笑声让沉寂空旷的房子有了人味。

  “这颗糖是21年9月12号给你哥的，那会我还住校，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上有一节铁栏杆，外面是一条小巷。”

  “那天我们学校一个女生被隔壁职中的男生欺负了，乱造谣，还把人堵在巷子里，专门挑的放学时间，围观的人不少，但都不敢和职中的人扯上关系。”

  “我路过那里时，女生差点被扒了衣服，我想爬栏杆翻过去，刚上脚就被人拽下去了。”

  “然后我看到你哥手一撑翻到了小巷里，冷着脸几下就收拾掉了那几个男生。”

  “打人还挺狠的，专门往人脸上招呼，有个男生牙还被打掉一颗。”

  “当时觉着你哥还挺帅，就给他扔了颗糖。”

  “哈哈哈哈但我没想到他会把糖纸留着！”

  “……”

  “还有这个，22年10月9号，家长会，肖远那个小老头潇洒走了，没人给我开家长会了，那天挺难过来着，你哥趁着纪检部查仪容仪表在我桌上放了颗糖。”

  “……”

  两人一猫面前的地上，是叠放整齐的糖纸，还有一把空笔芯，以及许多便利贴和乱七八糟的叠纸。

  有些糖纸和空笔芯上贴了备注，日期很详尽，但文字只有寥寥几笔，远少于女孩细致的描述。

  “哥哥在学校喜欢打架？”沈今野用手戳了戳一张蓝色的糖纸。

  慕南意弯唇笑了笑，“嗯哼，不过你哥哥是迪迦奥特曼那种正面人物，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叛逆少年。”

  沈听肆心里蓦地就软了软，将装果汁的托盘放在茶几上，他拿起一杯温水递给慕南意，“祖宗，该喝水了。”

  慕南意转头看了看沈听肆手中冒着热气的白水，余光又瞥见茶几上的芒果汁，她眉梢一挑，颐指气使努了努嘴，“我喝那个。”

  命令的姿态，撒娇的语气。

  她是知道怎么踩着他的底线让他节节败退的。

  “我半个小时前给你倒得水，你一口没喝，是不是？”沈听肆眼睫微垂，弯腰俯看着她的姿势莫名有种压迫感。

  慕南意瞥了眼静立在茶几上纹丝未动的保温杯，心里有些虚，她动了动嘴，“喝了……吧？”

  沈听肆都懒得拆穿她，视线落在一旁的便宜弟弟身上，他不冷不淡开口，“你岁岁姐姐喝水了吗？”

  沈今野:“喝了。”

  慕南意感动的看了眼一旁的小豆丁，沈今野正没什么表情的抬头睨着沈听肆。

  沈听肆闻言笑了下，嘲弄的勾了勾唇，“奶还没喝明白，先学会骗人了。”

  沈今野:“……”

  “喵？”八月歪头看他。

  “你也一样。”

  八月:“……”

  为了避免非中心人物受到灾难的波及，慕南意识趣的接过沈听肆手中的水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沈今野走到茶几边上拿奶瓶时，闻到了果汁的清香，他紧盯着一杯黄色果汁的没说话。

  “那杯是你岁岁姐的。”沈听肆将沈今野盯着的那杯拿远了些，伸手又将一个半杯的往便宜弟弟面前推了推，“记着，芒果的，不加冰。”

  沈今野抱着那小半杯喝了一口，还真是芒果的，常温没加冰。

  原来他哥那话是让他记住岁岁姐姐的喜好啊，沈今野伸手扯了扯沈听肆的衣袖，“哥，可是我喜欢橘子汁。”

  沈听肆拿走了他手中的杯子，眼神都没给一个，“事多，喝你的奶去。”

  沈今野:“……”

  慕南意喝完芒果汁又和一人一猫玩了一会，中途沈听肆出了趟门。

  没等到沈听肆回来，慕南意已经感觉到倦意来袭。迷迷糊糊睡过去前，电视机里还放着小猪佩奇的背景音乐。

  沈听肆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衣裙歪斜肩膀半露的女孩。

  他侧身关了门，将从超市买来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走到沙发前打横抱起了女孩。

  “沈安安，想抱抱……”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胸口，嘴里轻声呢喃着。

  幼猫低呼般的声响和语调，让女孩脑袋靠着的那处软的不像样。

  她一句话，命都能给她了。

  “抱了，抱着呢。”沈听肆低头蹭了蹭女孩光洁的额头，用诱哄的语气回她。

  他看着女孩将脸往他胸口埋了埋，呼吸时的热气尽数打在胸口，沈听肆眸色深了深。

  睡着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娇啊。

  帮女孩盖好被子后，沈听肆又回到客厅环顾了一周，视线落在方才两人一猫捣鼓的一堆东西上，他蹲下身拿起一根空笔芯看了看。

  笔芯上贴了个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22年11月5号他教……题时下岗”，地上的笔芯很多，有字条的全写着“他”。

  沈听肆这辈子被重视和疼爱的日子不太多。

  但前前后后零散收到的爱意，有很大一部分全来自他家小姑娘。

  怎么能这么在意他呢。

  他心里软的不像样。

  将地上的一堆小玩意收拾好后，沈听肆找到了睡在猫窝里便宜弟弟，将他拎回了房间。

  慕南意醒过来时已经接近凌晨，她是被吓醒的，睁开眼时后背全是汗。

  身上的被子是清新淡雅的青柠味，头顶的吊灯也不是星星状，是很简约方形灯。

  不是她的房间。

  她下意识抬眸去寻找某个身影，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沈听肆时，不安的情绪散去几分。

  沈听肆正敲着电脑，唇角蓦地落下一片温热，他丢了鼠标，将女孩拉到自己腿上，“醒了？”

  慕南意窝在沈听肆怀里蹭了蹭，双手环在男生劲瘦的腰间，低低嗯了声。

  沈听肆察觉到腰间略微有些用力的手，抬手将女孩脸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懒着语调问，“这是在梦里欺负我了，心虚？”

  慕南意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正经，伸手掐了把男生腰间，“才不是。”

  只是否认，没怼他。

  情绪还是不太高。

  沈听肆敛了眸，单手抱起女孩调转了姿势，慕南意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面对着沈听肆坐在了他的腿上。

  早上荒唐的三小时晃过脑海。

  她暗自红了脸，语气有些急，“你干什么！安姐还在家呢！”

  沈听肆挑眉笑了下，凑近女孩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懒散里又带了些痞意的话字字敲击耳鼓，“她不进我房间，我们可以干些别的。”

  别的？别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背后靠着的书桌微凉，两腿相接却让热意蔓延，窗外夜灯照耀下梧桐摇曳，树影斑驳隐没在无尽的黑色里。

  暖黄的灯光让交织的两人在黑夜里成了中心，慕南意心中升起被黑夜窥探的错觉。

  “沈听肆，不许！”她恼怒着吼他。

  沈听肆单手扶着女孩的后腰，闻言也不闹，扬唇笑着的脸上多了几分揶揄，“现在倒是有精气神了。”

  慕南意这时才知道男生是故意的。

  不过刚刚被噩梦惊醒的不适感确实少了几分，她瞪一眼男生，胳膊交叠搭在男生肩膀上，一头埋在男生胸前。

  “沈听肆，我刚刚梦到我没考上北大。”

  沈听肆早就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因此考哪所学校她几乎想都不用想。

  可她害怕意外。

  如果没有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学，会怎么样？

  “傻，省前五十还能考不上北大？”

  慕南意知道男生这是在安慰她，但眉眼间还是有些恹恹的，“你别对我太有信心。”

  因为那个梦，她自己现在都没底了。

  “通知都下来了，我能对你没信心？”

  “你就别哄我了……”慕南意说到一半顿住，又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她猛的看向沈听肆，“现在几点了？”

  沈听肆瞥了眼电脑屏幕，懒洋洋道:“零点过五分。”

  慕南意:“！”

  她几下挣扎出男生怀抱，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半晌，姓名没错，准考证号没错。

  【你的位次已经进入全省前50名，具体情况请于27日查询。】

  “呜呜呜呜！！沈听肆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慕南意活了十八年，真的很少哭，可这天晚上眼泪涌出来就跟江水涨潮似的止也止不住。

  沈听肆说她那样子比范进中举还范进中举。

  “呜呜呜你不懂，追你的这三年，我盼着的就是这个结果！呜呜呜呜！！”

  沈听肆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

  他告诉过她不用追逐他的。

  她可以照着自己的方式活，给自己的人生亲笔写下答案。

  她不用为了他而改变什么，因为他会追逐她，可她不愿意。

  她说沈听肆值得。

  他的小姑娘，真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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