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排练。

  “哟，今天怎么没去峨眉山当猴子啊？”体委看着推门进来的谢卓一脸惊奇。

  这人不先去舞蹈室直接来了音乐室。

  活久见。

  谢卓单肩挎着书包，闻言瞟他一眼，单手将书包卸下，往桌子上随意一甩。

  背带即将脱离时，两指微微蜷曲，顿住。

  谢卓盯着书包看了好半晌。

  自嘲一笑。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栽的彻底，她一哭，他就溃不成军。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差了，她为什么只把他当哥哥。

  京城上流圈子的都知道，沈家经商掌财，谢家从政掌权，两家世交，底蕴深厚，想要巴结的人数不胜数。

  他是谢家独苗，在京城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不是因为沈听肆，他根本不会来江远，也不会遇到陈念。

  更不会产生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谢家少爷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女生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谢卓抓书包的手紧了紧，拉开拉链，扫了眼，几本书之间放着一个淡粉色的礼物盒。

  他低叹口气，笑出声，“今儿峨眉山阴天，明儿个再去。”

  学委一脸了解的表情，抬手拍了拍谢卓的肩膀，“理解，女孩子嘛，不都有那几天么？”

  谢卓安置好书包，扫了眼室内，没看到沈听肆和慕南意的身影，他嗤笑一声，“那两人呢，比翼双飞了？”

  “是，只不过飞到杨老师办公室了。”

  陈雨瑶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忧，毕竟当时来喊人的学生，是一副打量的神色。

  估摸着被叫去不是什么好事。

  谢卓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同，敛去了笑意。

  高一年级语文组办公室。

  “杨老师。”慕南意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六张办公桌两两相对，几盆康乃馨摆在窗沿，白花红边开的艳丽，错落有致，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此时只有杨老师一个人还坐在办公桌前，其他老师应该是已经下班了。

  “进来吧，坐。”杨老师点点头，示意两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慕南意迟疑了一瞬。

  今天放学被叫来时，她察觉到了带话同学眼神里的不同，可她也才来新班不到一个星期，实在没想到能犯什么错误。

  而且她还挺怕杨老师的，因为不太会和正经严厉的老师相处，可能是学生的通病，被老古板们一盯，她就浑身不自在。

  就比如现在这样。

  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遮掩了杨老师镜片后隐没的神色，让她更猜不出今天这趟是问责还是嘉奖。

  沈听肆抬眸瞥了眼有些身体稍显僵硬的女孩，率先迈步坐在了正对着杨老师的椅子上，将旁边稍远的椅子留给了慕南意。

  不用正对着。

  慕南意松了口气，紧随其后坐下。

  抬头看向杨老师时她愣了两秒。

  这个位置的余光刚好能看到窗外的玉兰树，花期已过，油绿的树叶间点缀着颗颗红果。

  夏风浮动，树叶翻滚间，像是层层绿浪。

  不自在的感觉骤然少了几分。

  慕南意下意识侧头瞥了眼男生。

  啧。

  满分的鼻梁。

  薄唇也是恰到好处。

  这人坐在那十分自然，一只胳膊随意搭在办公桌上，长腿微开，背脊挺直，认真注视着对面的老师，散漫，却不失礼貌。

  她这才突然想起，平时沈听肆坐在座位上也是慵懒的姿态，可比起那些懒懒散散的男生，他总是最赏心悦目的。

  因为他的背脊永远笔直。

  慵懒也是矜贵的懒。

  垂眸，慕南意收回了视线。

  “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解决一下早恋的问题。”

  刚垂下的眸猛的抬起，慕南意看向杨老师的视线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早恋？

  她和沈听肆？？

  “杨老师，您别开玩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话音在看到杨老师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时，戛然而止。

  构图非常完美，像是在拍青春偶像剧。

  以满树白色的栀子花为背景，周围的其他景物被虚化，光晕不浓恰好打在肩头，微风撩起发丝增添几分缱绻。

  镜头聚焦在中间。

  男孩与女孩对望。

  不知名的情愫在画面中定格，如果非要说什么是误会，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这照片不是被他扔了吗！！

  他明明从谢卓手里抢走了，说什么拍的太丑。

  慕南意错愕的看向身旁的男生。

  但男生对于这张照片似乎并不惊讶，表情淡漠看不出其他情绪。

  面对杨老师的审视，他波澜不惊，“凭一张照片就随意定罪，这不是杨老师您的作风。”

  杨老师倒没有因为被反驳而生气，她扶了扶眼镜，问男生，“那这照片怎么来的？”

  “上周赏花谢卓拍的，有五个人在场，这并不是监控死角，照片里也没有任何亲密举动。”

  男生顿了顿，嘴角微勾，一手向杨老师面前推了推，“要这么妄下定论，那我和谢卓是不是也在早恋？”

  杨老师看着被推过来的东西，是三张照片，最上面是沈听肆和谢卓的合照，可以看出和旁边那张是一样的背景。

  “是这样吗，慕南意？”杨老师一手点在照片上，抬眸看向斜对面的女孩。

  慕南意也就在她和沈听肆的合照出现时错愕了片刻，之后一直在思考合照为什么会在杨老师手里。

  杨老师开口就提早恋，肯定也不是单纯凭一张照片下的定论，应该是为了试探，这种时候就更不能慌乱。

  “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左拥右抱男女通吃？”

  女孩说这话时，浅笑着，桃花眸很亮，真诚又坦荡。说完还指了指第一张照片下压着的另一张。

  是五个人的合照，从视角来看，应当是将相机放地上拍的。

  画面很青春，左边是两个男生，右边是三个女生，被怀疑早恋的两个人并没有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的只有三个抱在一起嬉笑的女生。

  沈听肆将视线从女孩明艳的笑脸上移开，漆黑的眸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老师，“所以，照片为什么会在老师这？”

  杨老师因为那语气滞了一瞬，心里微惊。

  被男生凝视时的压迫感，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他淡漠的眼神里暗藏着审视与锋锐。

  难怪是陈校一早就看好的状元。

  杨老师缓了神色，将四张照片推回去，歉疚的开口，“抱歉，是老师没有问清来龙去脉就妄下定论，老师也不清楚照片是谁放的，开完会就在桌子上。”

  “今天实在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快回去吧。”

  沈听肆起身，收起照片，朝杨老师欠了欠身，抬脚离开办公室。

  “杨老师再见。”慕南意摆摆手，礼貌的向杨老师道别。

  出了办公室，楼道里空空荡荡，此时校园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夕阳正盛，橘黄的光透过玻璃穿透进来，再被地面反射，整个走廊都敞亮起来。

  慕南意侧头，不出所料看到了那抹颀长的身影，靠着墙，姿态散漫。

  “你觉得杨老师真的不知道吗？”她问。

  沈听肆往后靠了靠，侧头掀起眼皮，清冽的声音从有些刺眼的光晕中传来。

  “重要吗？”

  虽然隐瞒不说可能性很大，但说不说都一个样。

  他都会把那小偷抓出来。

  慕南意没有回答男生的问题。

  她还记得下午看到宋扬颤颤巍巍的回班，也不知道沈听肆对他干了什么，宋扬直到放学愣是没讲过一句话。

  杨老师到底知不知道是谁交的照片确实不重要，沈听肆一定会还回去。

  他的作风，不会将就。

  窗外起了风，混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从纱窗飘进来，温柔又缠绵的带起女孩的几缕发丝。

  慕南意突然轻蹙起眉，看着男生。

  “你抽烟了？”

  因为不喜，所以她对烟味异常敏感。

  青柠香里混杂了极淡的烟味。

  男生看了她半晌，没承认也没否认，嘴角扬了扬，眼里带上不着调的笑，“你不喜欢？”

  “不喜欢。”

  回答的迅速又干脆。

  沈听肆突然低低的笑开。

  是啊，没人会喜欢闻二手烟。

  所以烟是坏东西，专门对付欺负她的坏人。

  “嗯，戒了。”

  丢下这句，沈听肆转身朝着楼外走去。

  慕南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种别样的感觉升上心头。

  突然就想起了她给他的微信备注。

  宽肩。

  似乎不是徒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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