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陈念将瓶盖拧上，视线落在手中还带着薄薄冰雾的瓶身上，她突然就不想站在这里看他们打球了。

  “小意，这边好挤，我们去散步吧！”陈念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慕南意。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慕南意有些惊讶，这个沈听肆和谢卓的小尾巴，居然不想看他们打球。

  “行啊。”

  慕南意将另一瓶水塞进林知笑手里，自己拿了一瓶，开口还想跟林知笑说一声，结果林知笑目不转睛看着球场，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估计这种时候就是给她手里塞个拖把，她都能当荧光棒挥舞起来。

  慕南意拉着陈念，退出了拥挤的人群。

  沈听肆投进一个三分，侧头瞥了眼人群。

  “老周，回神！”

  沈听肆回头，看到篮球被人扔向周忱溪，后者却看着一个方向，差点被球砸脸。

  后半场，格外精彩。

  沈听肆似乎是专门在针对周忱溪，两人几乎都是刚摸上球就被对方抢了去，打的难舍难分。

  “谢卓，这俩咋了？”一个男生小声问。

  谢卓想都没想，张嘴就答:“发春。”

  陈念和慕南意慢悠悠走着，不知不觉逛到了老楼，慕南意突然就想起了开学第一天沈听肆给她说的，没事别来这。

  “小意，我带你去个地方！”陈念突然拉着她小跑了起来，对老楼似乎轻车熟路。

  慕南意被带着，踩上缺角的楼梯，推开沉重的大门，沾了陈念一手灰，她却丝毫不在意，拉着慕南意继续往里走。

  弯弯绕绕掠过了好几间废弃教室，桌椅歪七扭八的堆在地上，黑板上写满了涂鸦，房顶上老旧的风扇被风吹着，时不时转动一小下。

  空旷的大楼只能听见她们的脚步声。

  陈念带着她去了地下室。

  越往下气温越低，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爬。

  慕南意的心突然颤了一下，这里的环境让她有些排斥。

  她的视线落在陈念牵着她的手上。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个礼堂里，红色的幕布挂在落灰的舞台上，看起来摇摇欲坠，这里空无一人显得异常萧条。

  “小意，你坐这！”陈念拿出两张卫生纸，垫在了第一排的一个座椅上。

  慕南意看着她轻快的跑上舞台。

  女孩在舞台中央站正，清了清嗓子，她看向观众席的眼里发着光。

  “下面请欣赏，由陈念带来的舞曲《天鹅湖》。”

  女孩缓缓踮起脚，脸微微仰起，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纤细的手臂展开，足尖轻点，她轻盈一跃。

  旋转，跳跃，展腰……

  在破旧的舞台上，她穿着普通的蓝白校服，没有音乐没有伴奏，没有灯光也没有评委，甚至台下只有一位观众。

  女孩却宛若一只真正的小天鹅。

  破碎的玻璃送来了盛夏的凉风，褪色的幕布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破旧的礼堂里只有她们俩。

  她好像在努力向她展示着自己的宝藏。

  慕南意看到了陈念脸上十分纯粹的、享受的、投入的笑容。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陈念。

  那个不是沈听肆和谢卓的小尾巴的陈念。

  自信又大方，小小一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舞曲结束，女孩在台上优雅地谢幕。

  “小意，好看吗？”

  女孩眼里满是期待，像个向大人讨要夸奖的孩子。

  ”第一支舞，我想送给你。”

  嗓音甜软，像江南最缠绵的风，吹进了慕南意的耳中。

  她轻快地跑下舞台。

  在下台阶时，却突然往右边倾斜。

  还好慕南意反应迅速，扶住了她。

  “唔…”

  陈念被扶着，眼里的光芒黯淡了几许，回头看向硕大的舞台，她有些失神。

  慕南意看着她的眼睛，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陈念软软的又一本正经的声音就这么传入她的耳廓，连带着她的心都倏然一紧。

  “这只眼睛，罢工啦。”

  “你……”

  慕南意的问句被一道恶劣的声音打断，礼堂外走进来三个男生，没穿校服，嬉笑着，看起来挺混。

  “你，几班的？”

  为首的男生缓步走到了她们面前，右手指尖一点腥红。

  他嘴唇轻启，吐出几个烟圈，白色的烟雾在空中飘摇直上，很快消散不见。

  “美女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慕南意:“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没紧张。”

  为首的人被绕进去，烟圈断开，他闭上嘴思考，似乎在反应刚刚的对话。

  慕南意冷嗤一声，“出门带脑子了吗？”

  这话将为首的人彻底惹怒，烟头直接甩在地上，向前直直逼近慕南意。

  陈念迈出一步，挡在了慕南意身前。

  男生眯眼，像是被这维护的动作逗乐，他笑出了声，笑的胸腔都开始震动。

  “瞎子一个谁问你啦？”男生凑近，笑着问她，下颌微抬，他看向陈念身后的人，“我要问也是问她啊，是吧美女？”

  慕南意冷了神色，想要上前，却被陈念握住了手。

  陈念脸色并不好看，本就白皙的脸此时几乎血色尽失，但她背脊笔直，冷冷注视着男生，“宋鸣，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操你妈！”宋鸣笑着的脸陡然僵住，眼神变得阴狠，他怪笑着，“真够搞笑的，这年头瞎子都配说话啦？”

  他又向前一步，踩在了刚扔的烟头上，视线轻蔑在陈念的左眼一扫而光，他哼笑，“独眼霹雳？”

  “啪——”

  慕南意一巴掌扇在宋鸣脸上，宋鸣被那力道带着向后踉跄几步。

  “操，给你脸你不要！”

  宋鸣瞪着双眼，抄起一旁的椅子，抬手就想砸过去，却被身后的男生拦住。

  “宋哥，陈念是沈听肆妹妹，别搞太僵。”

  宋鸣朝地上啐了口，冷笑着开口:“这里是老楼，没监控，沈听肆又不在，欺负了又能把我怎么……”

  宋鸣被一脚踹翻在地。

  “呵。”

  废屁话。

  慕南意居高临下睨着地上的人。

  由于摔倒前他是笑着的，此时脸着地让他吃了一嘴灰，狼狈地爬起，两抹鲜红挂在鼻下，混着地上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土。

  “噗嗤……”

  宋鸣瞪了眼刚才拉他的男生，那男生抿嘴，表情扭曲着将笑憋了回去。

  慕南意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三人，一手插着兜，像是在掏什么东西，她向前迈出一步。

  三人退后一步。

  她又迈出一步。

  三人继续退。

  慕南意站定，细眉蹙起，“你们退什么？”

  宋鸣左边的男生:“你退什么？”

  右边男生:“宋哥你退什么？”

  慕南意:“……”

  她怀疑这三人是想走感化路线。

  宋鸣一把拍开两人钳制住他的手。

  他逼近慕南意，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女孩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蒲扇，扑闪着，潋滟的桃花眸中却满是轻蔑。

  他指骨捏的咔嚓作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等会放学别走，来小树林，不然就算是把二中翻烂，我也会把你揪出来祭天！”

  慕南意欲要伸出的手顿住。

  他中二少年么？？

  沉默半晌，她扬唇一笑，挑眉，上下打量了眼宋鸣。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认识到有辱其名这个词。

  宋鸣虽然高，却很清瘦，不同于沈听肆那种宽肩窄腰，宋鸣就像几排组合在一起的竹竿，是笔直的瘦。

  她合理怀疑。

  鸣可能不是一鸣惊人的鸣，估计是公鸡打鸣的鸣。

  声音挺大，能耐挺小。

  就只会扯着嗓子喔喔叫。

  “走吧，体育应该快下课了。”慕南意拉着陈念，目不斜视的穿过三人，离开了礼堂。

  走出老楼，阳光裹住身体，驱散了从地下室礼堂带来的冰冷，光线有些强，慕南意下意识眯起眼。

  她突然回头看向陈念。

  陈念似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软软的笑着，脸上并没有伤心、痛苦、落寞一类的情绪，相反她显得很开心。

  “这是出事后，我第一次跳舞。”

  小姑娘笑着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

  “谢谢你小意。”

  谢谢你告诉我陈念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陈念以后只是陈念。”

  常青藤终究变成了自由花，往后的日子，是独属陈念的格调。

  慕南意也笑了，很明快很随意的笑，也是陈念一眼迷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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