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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老院长


当时李雾跳出去的那扇窗户紧邻着一个非机动车的停车处,因为体育馆的附近还有图书馆、科技馆之类的建筑,所以那地方经常停着一排自行车,才让李雾有机会拉来一辆骑走。

  系统定位到那部手机,就在这片地方,但最多只能精确到20米以内,这里环境复杂,有时又人来人往的,所以找起来也有一定难度。

  罗述带了三五个人过来,进行地毯式搜索。

  夏邈抱着机器,这找找那探探,大抵是离目标近了,所以信号稳定不少。他盯着屏幕,往犄角旮旯里走。

  可巧了,那扎堆的自行车,车轮车把层层叠叠,真叫他发现藏在最底下的一部手机。

  “罗队!找到了!”

  夏邈把机器放在一边,弯下腰伸长胳膊,努力把那部手机捡起来。

  罗述闻声走过来,接过手机先检查了一下,型号和肖见山说的一样,按了按电源键,却没有反应。

  夏邈拍掉裤子上沾的灰尘:“这个牌子的手机质量不错,应该摔不坏,大概率是没电了。”

  罗述把手机交还给他:“那就交给你了。”

  “行嘞。”夏邈拿在手里掂了掂,“也是走运,一部手机就在这地方放着,这么几天也没人捡走。”

  罗述抬起手臂挡了下刺眼的阳光,朝其他人道:“可以回市局了,辛苦大家。”

  从李雾家拿回来的两部手机还没有查清楚,现在又添了一个待查的手机,夏邈回到市局比罗述还急,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办公室,对着几台电脑和满桌各种型号的数据线忙碌起来,隔着门都能听见敲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罗队。”

  出去跑一趟热出来的一身汗还没来得及下去,罗述正在看邹朝飞送来的关于宋敬予和宋羡己的资料,晏筝突然来敲门。

  “什么事?”她抬起头。

  “当年宋羡己被送进的那家福利院的老院长联系到了。”晏筝道,“不过老人家行动不方便,得我们过去一趟了。”

  “好。”罗述放下手里的资料,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跟我过去。”

  “罗队。”晏筝看着她满脸几乎要掩盖不住的疲惫,“你要不先歇会吧,人在哪也不会跑,不急这一时半刻。”

  从赵乌卓的案子开始,到今天一个多月过去,市局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连轴转,这起大案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怎么扯也扯不完,不止如此,还格外消耗脑力,要想尽各种办法去理解这些人背后的行为逻辑和思维方式。、

  而所有人里,最累的就是罗述。

  要统揽大局、安排任务,发挥每个人的长处,还要时刻记住迄今为止各种琐碎复杂的线索,带着大家在迷雾中一点一点找到方向。

  “我没事。”说话间罗述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咱们走吧。”

  老院长今年已经年近七十,很早以前在市立福利院做过几年的院长,后来调任去了松安下辖的一个小县城担任县委书记,前两年将将退休下来,和老伴住在松安市区国家分配的单位房里。

  他们去之前已经电话联系过,老院长表示非常乐意配合警察办案,所以罗述只敲了一下门,那门就开了。来开门的是老院长的妻子,也已年过花甲,头发花白,但看上去和蔼可亲,笑着把两人迎进来。

  老院长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这么热的天还要拿毯子盖上,屋里不能开空调,只有一个电风扇悠悠转着。

  “这位就是罗队长吧。”老院长笑着同罗述握手,“真是年轻有为啊。”

  “您过誉了。”罗述也笑着应答,“都是为人民服务罢了。”

  两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很快进入正题。

  “我这两年在家里歇得都不怎么中用了,记性不如以前,年轻那会儿的事也忘了不少。”老院长说,“你们在电话里问我的,关于市立福利院里孩子们的事,兴许也只记得一些了。”

  “没关系。”罗述道,“您记得多少说多少就好。”

  “没错,”晏筝也附和道,“不用强求。”

  “哎,”老院长叹了口气,“要是我这老家伙到这个年纪了还能为社会做点贡献,也算是满足了。”

  老院长的太太笑道:“他就这样,忙活一辈子,到老了还想着舍己为人。”

  “老院长这种品质是我们公职人员学习的榜样。”罗述满眼敬佩的目光。

  老院长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好赞颂的,“你们要问什么啊?”

  罗述开口道:“您还记不记得,大概九四、九五年的时候,福利院里有一个叫宋羡己的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是家庭变故,医院或者警方送进来的。”

  “宋羡己……”老院长呢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年迈的眼睛皮肤松弛,眼皮耷拉下来,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让我想想啊……”他喃喃道,“我觉得有点印象……”

  “没事,您

  慢慢想。”晏筝道。

  老院长陷进了漫长且沉默的回忆中,这房子里安静许久,罗述和晏筝,包括坐在旁边的老院长夫人,都把关注放在了他身上,等他能想起来什么线索。

  等了一会儿,罗述又补充道:“或许您对XY9876坠机事件有印象吗?”

  “XY9876坠机事件?”老院长睁开了眼睛。

  国内的航空事故寥寥无几,仅有的几起都会被全国范围内深度报道,只是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传播能力有多强,能不能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他们这些人事发时年纪小没什么记忆,但老院长那代人应该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个我记得,当时电视、报纸上的新闻,都是在说这个事。”老院长说。

  “那太好了。”晏筝喜出望外,“您能给我们讲讲这件事吗?”

  老院长应了一声,缓缓开口:“这事发生在九四年的夏天,那时候我就在市立福利院当院长,飞机就坠在松安往南一点的一片山区,在松安都能听到巨大的轰鸣声,我还记得当时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吓哭了。后来附近的几个城市,包括松安都派去了搜救队,几百个人漫山遍野搜了三天三夜,真的找到几个还有呼吸的,都被送去了医院,但最后……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说这起事件里唯一幸存的那个孩子吧!”

  “没错,就是他!”罗述和晏筝的眼里都亮了起来。

  老院长自己也很高兴,继续讲下去:“我记得搜救出来五六个还有呼吸的,都就近送去了医院,但是最后就那个叫宋羡己的孩子活下来了,估计看着是个小孩子,所以新闻也就一笔带过,没有追着孩子左问右问,大概只有处理事故的工作人员管他问了些相关细节,孩子受了惊吓,能不能记得都未必。因为那孩子是松安人,过去一两个月,就被送来了我们院,送他来的是两个松安的警察,简单跟我讲了他的情况,说是父母,还有一个哥哥,都死在那场事故里了。我心疼他,特别照顾了一段时间。”

  “那孩子刚到福利院时是什么状态?”罗述问。

  “刚来的时候,受了那么大刺激,整个人都有点木,对什么好像都没反应,也有点封闭,拒绝和人交流,找了专门的心理医生,也没多大效果。”老院长说,“不过大概还是年纪小,记事没那么牢,差不多半年之后,就慢慢变得和其他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呢?”罗述追问道,“我看资料上说他被一对夫妻领养了,是吗?”

  “没错,是被人领养了。”老院长点点头。

  罗述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又道:“您这里有他的照片吗?”

  “应该有。”老院长道,“福利院每年都会拍一张全体合照,我都放着。”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阿芸,你去帮我把床头柜那本相册给罗队长拿过来。”

  “哎好。”老院长太太起了身,走进卧室里,不一会儿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大相册走出来。

  老院长接过相册,翻了几页,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年代太久远,照片已经严重泛黄褪色,但因为保存得当,所幸没有物理损坏,照片上的内容有些模糊,但不至于完全看不清。

  “喏,就是这张,第二排最左边那孩子,就是他。”

  罗述拿过照片仔细观察。照片上的小男孩站在人群边缘,穿着宽大不合体的灰色棉麻衬衫和能盖住膝盖的卡其布短裤,剃着寸头,目光没有看向镜头,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发呆。

  “那时候……福利院的条件不好?”

  “不好。”老院长直言不讳,“最难的时候,大人饿着肚子,孩子都吃不饱,衣服都是大的穿过小的穿,一直九十年代末才慢慢好转。”

  “怪不得……”罗述自言自语地道。

  怪不得差不多同一时间,河清区的空山教堂被改成了福利院,却没有和市立福利院合并,原来两边都是在艰难求生。

  “您现在和他有联系吗?”罗述试着问,“或者说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老院长摆摆手:“二十多年没联系了,那时候不像现在,人人都有手机,距离远了就失联了。”

  “我有一个疑问,老院长。”晏筝突然开口,“当年飞机失事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老院长面露难色,“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当年新闻上没有报道吗?”

  “我只记得新闻上说是坠机,具体原因还真没看到过。”老院长说,“可能是那时候的飞机质量不好,质检也不如现在严格,所以才出的事故。”

  “那您知道为什么宋羡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吗?”晏筝接着问,“万米高空坠落,一架飞机上少说也得一百多个人吧,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航空从业人员都没能生还,偏偏一个七岁的孩子活了下来,真的只是走运?”

  “也许是因为小孩的父母都在飞机上,所以下意识保护住了孩子。”老院长推测说,“这个新闻我了解得不深,或许你们可以找当年处理过这起事故的警察或者搜救人员问一问。”

  “我们都知道。”罗述说,“只是这件事过去太久,很难再联系到当年的人了。”

  老院长轻轻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

  “您还是给我们讲讲关于宋羡己的事吧。”罗述又道,“他的性格怎么样?和其他孩子相处起来怎么样?在福利院待的那两年,有没有发生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

  “宋羡己啊……”老院长抬起眼睛,看向了茶几上的那本相册,“那孩子确实可怜,你想想,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好好的一个家就剩他自己,又是重伤又是颠沛流离,搁在大人身上都未必挺得住,何况是一个小孩子。虽然后来在福利院里养回来一些,但性格还是比较孤僻,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有时候我还会担心其他孩子欺负他,但是院里最年长的孩子都护着他把他当成了小弟。”

  “那个最年长的孩子,为什么会护着他?”罗述问,“是因为同情他吗?”

  老院长苦涩地笑了下:“说起来,能出现在福利院的孩子,哪个不值得同情?宋羡己虽然孤僻,但也就是和内向的小孩那样,不算特别严重,他有自己小小的社交圈,偶尔也会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可能是投缘,就跟领头的孩子关系比较近。”

  只是投缘吗?

  罗述忍不住想,或许这么揣测一个身世悲惨的七岁孩子不太体面,但是她不得不对任何蹊跷之处保持警惕,如果这个宋羡己后来真的成了,不,应该说是已经成了那个组织的一员,那么他就不会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孩子也挺聪明的。”老院长又说,“那个年代坐得起飞机的,不会是穷人,福利院里的条件差,和他从前的生活是天壤之别,我能看出来他不想在那里待着。所以后面那对有领养计划的夫妻来的时候,他突然变得没那么孤僻了,会故意到领养人跟前走动,会主动跟他们说话。那些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因为缺乏管教,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顽劣,对比之下,宋羡己就显得机灵又乖巧,所以最后理所当然成了被领养的那个。”

  “确实……”罗述张了下唇,“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他被领养之后,那对夫妻有和福利院联系过吗?”晏筝问。

  “没有。”老院长道,“宋羡己被领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一点消息了。现在这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罗述同晏筝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对了。”老院长看看他们,“你们为什么会来问宋羡己的事?是和什么案子有牵扯吗?”

  “呃……”罗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院长看出她的为难,于是道:“啊,理解,我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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