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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枪与暗箭(五)


正当昊天欲目询右仗的温元帅时,中岳帝君出西南席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昊天道:“宣。”

  侍仙领命而去,趋至五岳帝君的席前,引领中岳帝君来到御前。

  中岳帝君行礼毕,作揖道:“启禀陛下,刚才余切仙君的所言不虚。那凰霄娘娘确为天界仙府的灵禽,下凡于共卫辉府三十天。一府六县的百姓之所以拥戴她这么久,是因为明室分封的皇子过多,官员的俸禄过低。导致在二代后,官绅、商贾、宗室勾结,兼民田,占民产,贪腐横行,赋多税重,不少百姓不得以抛弃微薄的田产寓居卫辉府。至于其向百姓勒索阳男姹女,残害生灵之举,依臣愚见:昔日血魔乱王畿,蝎钺扰福建,旱昊、蛛蜾暴江西、湖广、广西、广东,凌厉蛟龙污四海、广西、广东,而由河南往西数万里外的西极道内七妖涂炭生灵。如此强敌环伺之下,然卫辉府六县却是生民乐业,人安物丰,苦于苛政的百姓视其为“世外桃源”,必有其故。即便如此,臣仍旧难辞其咎,紧锢于两百天前仁寿天尊为了“保全仙道,静观势易”而向陛下建策严禁万域仙神往来交通的旨意。导致“邪涨非炽,生民悬刃”而不能劝导折断。臣言尽于此,诚待陛下降罪。”言毕,中岳帝君免冠,顿首请罪。

  中岳帝君的奏言有意传进瑶池的每一个神仙耳中。于是,万仙各怀心思地有意无意瞩目于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三仙察此,面色微微涨红,暗中痛斥:“四御门党险诈奸猾!”

  昊天默然,冷眼旁观。

  仁寿天尊离席趋至御座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无论那凰霄娘娘在人界中土卫辉府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公心呢,还是出于私心?俱已触犯天条,其虽已亡,然其主罪责难赦。中岳帝君虽严守陛下的禁令,然熟知对岸的不仁不义之举,延迟至今,陛下亲使下凡侦明了缘由,方才在御前陈奏始末,同样罪责难逃。至于徐卿玄手诛败坏天界名誉,扰乱天、人二界秩序的灵禽,合当录功;然其私爱凡女,借公报怨,滥杀愚夫,念其年当弱冠,助天界、助正道擒伏群贼,苏宁苍生,功高勋重;因此依老臣愚见:其虽可以功抵过,不赏不罚,然而若是一府的冤魂控告于冥府,传扬于外,不利于三界维新焕然之风;是以老臣愚见:可责令余元、余切二仙继续寻访徐卿玄,规劝上仙抛弃凡女,隔断尘缘,荣登天宫,由陛下耳提面命,如此既可宁苍生之心,又可防微杜渐。然后斥责荐引徐卿玄于御前,法审彼等既得“斩佞诛恶”的快剑而不加好好教诲,不加好好保养。导致“剑利伤人指”,茂勋丰功者“倚功造过,斫善蚀誉”。不知圣意如何?”

  昊天依旧默然,远眺前方。

  贪狼星君出席,趋至御前,倒拜道:“启禀陛下,微臣有罪。三十天前,微臣府邸的仙禽凰霄一直是锁于后园的铁笼,因贼寇暴乱三界,陛下为之旰食,是以未暇去查看。直至一个时辰前,奉玉旨赴瑶池的安天大会时,不经意间打开后园一看,才发现凰霄不知何时早已脱笼而去。微臣大惊之中,拈指一算,方晓那孽畜已私下凡间三十天之久。微臣本欲即刻下凡去寻找。可安天大会已近,微臣唯有希冀那孽畜幡然自悟,归返天宫认罪。不意会有此变。”

  余切仙君虽也察觉到昊天扶持徐卿玄的意图,却更知:目下的形势是骑虎难下,徐卿玄是绝不可能与己方和解,唯有将其彻底底地扳倒,才能避免己方遭到四御门党、徐卿玄的夹攻。好在面忠心险的四御大帝早已对徐卿玄怀有深深的猜忌与疑惧,此所谓“同难相济,同仇敌忾”。有了两大权门的强压,出于平衡之术的陛下不可能为了一个功盖三界,修为通玄的新仙而与群仙对峙。

  仁寿天尊似乎与余切仙君的筹谋一致,与他目光一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太白金星、三官大帝、四岳帝君则是时不时,双目饱含深意地扫视仁寿天尊、余切仙君。

  在御座前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却是波涛汹涌的气氛中。余切仙君在侧旁点火道:“星君不必如此自责。贵府的灵禽虽私自下凡,违反天条,但却造福一府六县的十几万生民,诚可谓是瑕不掩瑜。可叹的是那苍生仰望的徐卿玄竟然会因一个凡女而妄动无名之火,残虐生民,戕害元良。”

  贪狼星君本就伤感自责,被仁寿天尊、余切仙君一番挑唆之下。在潜意识里己为四御大帝钦封的天界宿老,何惧一个无权无名的“黄毛小子”的驱动下。双目充血赤红,强压满腔的怒焰,咬着牙道:“孽障杀人害命,践踏天条。虽死不足惜,但其乃是名载天册,纵使该万死,也容不得他辈妄动私刑。不知那孽畜被徐卿玄擅诛后,可有残驱留下?若有,还望余切仙君俯进献御前,以作见证。”

  仁寿天尊、文普圣君、余切仙君、睿载仙君闻言表面是痛惜感慨,暗中却是欣喜不已。

  太白金星、三官大帝、五岳帝君则是故作局促不安。伏拜于御前的中岳帝君更是故作身躯抖动。

  四海龙王则是对徐卿玄心有好感,早已在赴瑶池盛会前,便已接到五湖四渎的龙王密报。心知徐卿玄乃是德行如清蝉,志节如冰雪,智可宁万里反侧,勇可剪芟毒妖暴怪的三界擎天之柱。绝不可能如此犯浑。目下指向他的暗涌冷箭只能是白费心机。因此安然地饮酒作乐,毫不以为意。

  在听了贪狼星君的奏言后,昊天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正好与余切仙君、贪狼星君的目光相碰。点了点,开口道:“准奏。”

  余切仙君作揖道:“遵旨。”双手轻拈个“者”字诀,一道金光闪过后,“凰霄”的尸体赫然陈列在御前。

  昊天微微一扫,面无表情,内心却是一阵冷笑。

  贪狼星君仔细打量着“尸体”上的服饰、发簪、耳坠、步摇、金钗等物什,连连点头道:“启禀陛下,这个孽畜身上的饰物确实是微臣的府邸之物。”

  昊天故作肯允的点了点头。

  正当仁寿天尊、文普圣君、余切仙君、睿载仙君暗中得意洋洋时。贪狼星君惊呼道:“启禀陛下,此乃虚幻之物,并非实体!”

  昊天故作惊讶地道:“哦,既然会如此,卿可看仔细了。”

  于是在仁寿天尊等四仙表情凝固,太白金星等元老天神暗含玩味的目光下。贪狼星君先是郑重地回道:“启禀陛下,微臣虽术薄眼拙,但对于府上之物绝不会看错。”然后,伸手去拧“尸体”的双臂,在仁寿天尊等四仙瞪大的双目中:贪狼星君的双手竟然是虚空抓物,待他多抓几以扑空后。“尸体”眨眼间化成了点点光星,又转瞬即逝。

  贪狼星君瞪了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余切仙君,朝昊天叩拜道:“启禀陛下,看来那孽畜定然尚隐伏于人界。微臣恳请陛下许臣下凡,找回孽畜,回天发落。”

  余切仙君双膝一软,与中岳帝君并排跪拜于袅袅仙雾上,强压震惧,自责地道:“陛下,微臣无状,欺蒙御前,中伤盛德功勋,诚待斧钺。”

  未待仁寿天尊开口,太白金星离席来到御座前,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余元、余切两位仙君奉旨后,勤于职事,禀公办理,孜孜不倦,诚为可嘉。至于卫辉府六县事件的始末原委扑朔迷离,一时难以定论。依老臣愚见:此事十有八九乃是邪魔残贼在作祟搅扰,意图明显。彼等欲挑拨三界内部的是非纷争,致使获得粗安的三界再兴风浪波折;彼等可趁乱取利,乘危兴暴,毒飘万域,秽播乾坤。因此,老臣以为不可不防,不可不备。”

  正愁陷入“火坑”不知如何的仁寿天尊等四仙听此暗中松了口气。

  仁寿天尊急忙应道:“启禀陛下,太白金星所说的正是老臣心中所想。既然余元、余切二仙君已被贼匪所欺诈一次,险些酿成天界与徐卿玄之间的猜防冲突。因此,老臣请求将在人界的余元仙君召回,严惩二仙失察于“鱼目混珠,白骨疑象”之责,以正视听。”

  昊天心知:仁寿天尊一派还会再诬蔑、攻讦徐卿玄,暗中决定用此契机进一步抑挫“道路侧目,淫糜天界”的仁寿天尊一党的权力。此举既可铲除九幽之下的毒妖,又可接近对徐卿玄仅怀猜忌,根深蒂固的四御大帝。

  计议已定,昊天微笑道:“俗云:一回生,二回熟,不打不相识。两位仙君既然已经与徐卿玄会过面,自是熟知他的行程居所。若是换了其他的仙家而去,万一不慎再被妖逆所构,再生是非纷尤,岂不是违背了“吃一堑,长一智”之道。”

  余切仙君伏拜于袅袅的仙雾上,感慨满怀地奏道:“罪臣万谢陛下的推心置腹,网开一面。唯有心虔志诚,忠肝义胆以报陛下的赫赫隆恩。然凡夫俗子尚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罪臣等负荷重任,愿持“处隐微之事,心迹亦白”之节志。伏惟陛下再派他使协助罪臣等寻访上仙。如此一可塞疑阻佞,二可尽快找到上仙,授金册,予宝玺,迎请上仙升天既能防扼九幽之残寇,又可使上仙摆脱那个凡女的诱惑,居荣杰宫,符苍生之祈愿热诚。不知圣意如何?”

  昊天微笑道:“准奏。寡人就差三圣母、哪吒、二郎显圣真君下界以助二位仙君尽早迎请平章少府昭武明廉帝君,三界巡按大使升天履职。”

  余切仙君谢恩而起。

  三圣母、二郎显圣真君、哪吒起座领令谢恩。

  昊天看到斗得眼红心狠,不共戴天的两大权门如今竟然奇迹般的“暂释前嫌,同心同德”地赞同自己重用徐卿玄。虽内心忌防于眼前这诡异的“和好”,但只要让徐卿玄入住荣杰宫,履行三界巡按大使的职责。便能凭借他贯绝三界的修为和巍巍功绩,紧紧地握住两大中枢,不必再担忧之前的“按下葫芦飘起瓢”的局面。

  念及于此,昊天微笑道:“诸仙快快平身,今番只看歌舞,品尝珍馐,极乐极欢耳。”

  中岳帝君、贪狼星君谢恩而起,各归席位。“寒潮击打,波涛汹涌”的瑶池又重新被秋词靡靡之音,诱肠勾胃的佳肴仙酒所笼罩。

  余切仙君、哪吒、三圣母、二郎显圣真君领圣旨出了瑶池,往南天门而去……

  语云:势穷事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渣宰未化,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事不可记,记之则根蒂复萌,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便是明朝雍乐十一年一月一日。

  这一天,天高气爽,碧空万里,辰龙的暖阳洒照在萧然凋零的大名府南乐县春晖村。小谢早早就起床,梳洗完毕,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地迈步到了东屋的柴房前,正欲伸手敲门。不意,破裂漏风的柴房门吱呀一声后,向内缓缓打开。风度翩翩的徐卿玄出现在了小谢的面前,二人相视而笑。

  徐卿玄星目泛着柔情,望着盛颜仙姿,绝代之丽,眉似新月的小谢。小谢则是眸含秋水地痴望着剑眉星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徐卿玄。

  徐卿玄先打破对视的沉默,温柔地道:“小谢,起得这么早啊。虽说现在已是孟春初分,但峭料春寒,为何不多睡会儿。待枯草丛蒿上的凝霜融化于朝阳后,再修炼仙术也不迟。”

  小谢听着,心中一暖,樱桃小嘴轻启,甜美地笑道:“徐大哥,自从你让我背诵仙术口诀至今已二十天了。这段时间来,我越来越感到神清气爽,每天睡觉的时间以往少了近一个时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摸得窍门,渐入佳境”了吧?俗话说:趁热打铁,越打越有劲;乘兴而为,虽难如易。所以,我想请求你教我如何运用施展口诀中的仙术。正所谓“千看不如一学,千学不如一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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