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忠自然是无视掉他的话，“本来是想安排你去当兵，但考虑到你的年龄也超了，往上走是太难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以后去了京市是继续开车还是做什么？”

  “没想过。”

  “那到时候再说吧，等我们到了京市，安顿好了再给你们写信，要是去了京市，回家去住，去挤你老丈人那算怎么回事。”

  张星辰没说话，看了一眼对面跟简新柔说话的刘雅，温柔得体，那边逗着晏晏玩的张星文，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笑意盈盈的张婉清，带着小姑娘的俏皮可爱，他们都成了所谓的“家人”。

  莫名其妙却又那么理所当然，让人猝不及防。

  下午他们还要上班，张正忠也要带着刘雅和两个孩子回张家湾一趟。

  出门的时候，晏晏恨不得长在吉普车上，闹着要坐车，张正忠就提出带他一起回张家湾去，张星辰没说话，简新柔就当他同意，只叮嘱晏晏要听话。

  晏晏麻溜的跟着他小姑爬进了汽车后座里，看都没看一眼他爸妈，高兴得很，简新柔无奈。

  “麻烦刘姨了，晏晏比较皮，不听话您就揍他屁股。”

  刘雅坐上车，把晏晏抱过来坐在她腿上，笑着道：“谁说我们晏晏不听话的，听话着呢。”

  张正忠一边关车门一边说道：“你们去上班吧，五点左右我们就回来。”

  张星辰抱着安安转身就朝着单位走，简新柔也跟上，吉普车很快就从他们旁边驶了出去。

  简新柔问道：“心里难受？”

  “说不上来。”张星辰目视前方，紧绷着下颚。

  简新柔自然是顾着他的感受的，她见不得他一个人落寞，他们是夫妻，是一体，“你要是难受，等他们去了京市，咱们就不跟他们往来了，好不好？”

  张星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其实我也不能怨他什么，命罢了，就是有些放不下，也只是怨他那年为什么不回来。”

  “你可以问问他，你想知道的，没准他都会跟你说的。”

  张星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知道了，不知道还能有理由怨他，要是知道了，要是连怨他的原因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娘。”

  “那就怨着他，这是他欠你的。“

  他在你的人生里缺席了二十二年，你吃尽了生活的苦头，埋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也无话可说。

  张星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也重新想过，有些事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没有出现，我现在肯定还在张家湾种地挣工分，为了百来块钱和口粮，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他出现以后，我的生活确实改变了，得了好处还不想承认，有时候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星辰……”简新柔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知道，这一刻他的内心是纠结的，煎熬的，多种情绪在反复撕扯中。

  “没关系。“张星辰笑了笑，“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一下午简新柔都有些心神不宁，担心张星辰会钻牛角尖为难自己。

  她在想，她是不是错了，让张星辰接受张正忠给的工作，接受他给的好，是不是她错了？

  这个年代这么艰难，他种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分的粮食不够吃还要买，她心疼他。

  虽然知道他不会种一辈子地，也就再累个十年，肯定能走出张家湾，可她不愿意再看他累十年。

  也许是她错了，要是再等等，等到简家和刘家平反……

  可是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在瞬息万变中，他们也只能帮她回城，她也只能把孩子带走，不到八几年，张星辰的粮食关系是没办法转走的。

  五点半下班，张星辰去接小华，简新柔背着安安回家，门口没有车，估计他们还没回来。

  简新柔把安安放下来，让她在木车里玩，她去厨房做饭，过了一会听到了说话声，张正忠他们回来了。

  一进门晏晏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厨房，“妈妈，晏晏回来了。”

  简新柔正在烧火拉灯箱，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笑着问道：“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晏晏认真的点头，“开心。”

  “出去和妹妹玩吧，妈妈要炒菜了。”

  “好。”晏晏转身往客厅里跑去。

  刘雅走过来，“新柔。”

  “刘姨。”

  刘雅洗了手，拿起菜刀切菜，“今晚还得打扰你们了，晏晏他爷说趁着有空，想多待两天，家里住不下的话，晚点我们再去招待所。”

  简新柔往锅里倒了一瓢水洗锅，知道他们的打算，也顺势说道：“家里能住下，晏晏爷和星文住一屋，就是委屈您和婉清得和小华挤一挤。”

  刘雅笑着道：“那敢情好，很多年没见过小华了，还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才四五岁呢。”

  “时间确实过得快。”简新柔笑了笑。

  没一会张星辰和小华回来了，一进屋小华就懵了，一个陌生男孩站在门口，她还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

  张正忠正在给晏晏拿饼干吃，见小华进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华，放学了？”

  小华点头，又看了一眼张正忠旁边坐着的小姑娘，不认识，“张伯伯。”

  “今天星期六，怎么还上学呢？”

  “读初三了，现在学校要求上课，星期日才休息。”

  “初三了，不错，明年努力考个高中，跟你姐一样，高中毕业，以后再读个大学。”

  小华点点头，回屋去放书包。

  张婉清一直盯着小华看，小声道：“爸，她长得好高啊。”

  “没礼貌，她是你大嫂的小妹，应该是比你大一些的。”

  张婉清鼓了鼓腮帮子，“知道了，今天我妈就说过了，要喊她姐。”

  张星辰进来看了一眼屋里，转身去了厨房，又见刘雅在，他只好出去烧炉子。

  简新柔看到他，“你回来了，去把炉子烧上吧，屋里冷得很，别冻着孩子，一会再把炕都烧上。”

  “好。”张星辰提了炉子，拉了外面路灯的开关，从小门出去。

  张星文转了一圈，跟着去了外面，看看怎么烧的炉子。

  晚饭还算吃得顺利，张星辰也不怎么说话，有晏晏在，张正忠也顾不得跟张星辰没话找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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