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江南皮革厂的厂长办公室内。

  李培强和魏大明同时在，可他们都站在旁边。

  能让两个国营厂销售科主任站着的，肯定是有更高份量的人物在。

  “厂长，合同我们已经签了，就是这个价格......压得比较低。”李培强在跟江南皮革厂厂长侯军汇报。

  侯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微微笑了笑，接过李培强的手里的合同才问道：“陈厂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江南皮革厂？”

  没错，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温城第一皮鞋厂的厂长陈炯。

  陈炯同样笑意吟吟的对侯军说道：“侯厂长，我来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先跟你说声抱歉，我们销售科主任魏大明同志因为昨晚跟你们李主任一起去见客户，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我特意来登门道歉。”

  “原来是这样，李主任并没有跟我说啊，恐怕不是什么大事，陈厂长何必这么客气呢。”侯军说这话的时候笑意很假，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因为温城第一皮鞋厂虽然是一家新厂，但是跟江南皮革厂发生的矛盾并不少。就说忽悠他买新设备的事情，到现在江南皮革厂还没有缓过来，整不好都要倒闭了。

  这已经是死仇了。

  但是侯军这副样子，在陈炯看来并没有什么，笑着继续说道：“既然侯厂长这么大方，那我们就不谈这件事了，谈一谈关于昨晚那笔单子的事情吧。”

  同行竞争避免不了，何况他陈炯和侯军就差表面撕破脸皮了，客套的话说一两句已经是给厂长这个职务的面子了。

  侯军手放在了李培强给他的合同上，心里还有些疑惑。

  这个合同李培强不是刚给自己吗？

  怎么，难道第一皮鞋厂没拿到单子，要跟自己谈一起合作的事情？

  想到是这种可能，他瞬间爽朗的笑出声道：“陈厂长，总不是你们没拿到单子，所以过来要跟我们江南皮革厂合作吧？哈哈哈。”

  这一幕把陈炯、魏大明给看傻了，不过想到李培强可能还没来得及汇报这件事，所以就了然了，跟着侯军呵呵乐了起来。

  把站在旁边的李培强看的有些着急，自家厂长真够丢人的，也太自大了吧？

  身为销售科主任，总不能看着自家厂长继续丢人下去，立马上前一步道：“厂长，您还是先看下合同吧，这边比较急，我们还要准备货呢。”

  “好好好。”经过李培强的提醒，侯军满面春光的对陈炯说道：“那陈厂长我先把合同看完，合作的事情你先稍等下。”

  陈炯内心差点笑不活了，不过还是把戏演了下去：“侯厂长自便。”

  正当侯军看合同的时候，越看越皱眉。李培强都注意到陈炯和魏大明带着笑意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内心真的要叫天了。

  都开始怀疑自己昨晚怎么就把合同给签了。

  直到今天早上的时候，李培强都还在琢磨这件事，自己怎么就签合同了？

  难道是酒喝多了？

  侯军看完合同的时候，正想发怒，可看见对面坐着的陈炯深吸了两口气才问李培强：“李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先不说没有预付款，这个10块钱一双的价格是怎么回事？”

  “厂长，我......”

  李培强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陈炯打断了发言，笑道：“侯厂长别看李主任了，这件事我刚才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昨晚我们的魏主任和你们李主任发生了一些矛盾，这不价格就被压下来了。”

  其实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陈炯也是思虑了很久。

  不过想着这个价格还有利润，而且又不是他一家，江南皮革厂这么困难都给了这个价格，他也就释怀了。

  咳咳咳！

  陈炯看侯军脸色变了好几个色，憋着笑，咳嗽几声道：“其实这件事不能怪李主任，主要是对方主动开出这个价码。其实10块钱一双，已经有的赚了，而且对方还给出了更高的条件呢。”

  “更高的条件？”侯军蹙紧眉，不解是什么意思。

  价格都压得这么低了，在压下去都接近成本价了，还能开出什么条件？

  陈炯这个时候也变得认真起来了，没有刚才的嬉皮笑脸道：“对方公司开出的条件是给我们温城皮革业打响知名度。”

  “打响知名度？”侯军更加不解了。

  他们这么多国营厂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就凭借一家公司？

  而且还叫什么......诚信商贸公司？

  陈炯明显比侯军透彻的多，把魏大明回去跟他说的话重复的告诉了侯军，并且让李培强做了一个证。

  “李主任，昨晚那个什么叶先生是不是这么说的？打响我们温城皮革业的知名度，这样才能竞争开拓海外市场？”

  “没错。”李培强满满的求生欲，陈炯这个级别的人都出来做说客了，他怎么可能不附和：“而且叶先生似乎对我们温城的皮革业很了解，就连我们去年整个温城的皮鞋产量都知道，甚至对国外那些品牌了解的的也比我深。”

  闻言的侯军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李培强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在整个温城来说，能够了解国外皮革业的屈指可数，可李培强算一个。

  现在李培强自己都说什么叶先生比他了解的还要多，那肯定不是假的。

  本来还耿耿于怀这个价格，还有预付款的问题，现在侯军的思想高度立马上升了几个台阶。

  如果能够提高知名度，解决江南皮革厂库存问题，那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想到这里，侯军又看了看手上的合同，不解的问向陈炯：“陈厂长，那你今天来的意思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还觉得陈炯是来找江南皮革厂进行合作的。

  要是真的能够提高温城皮革业的知名度，不是不可以合作，毕竟大家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生意好了单子多了自己生产不过来，也可以找兄弟单位帮忙。

  可现在江南皮革厂自己的库存都堆积如山，合同里面也只是五千双皮鞋而已，这点量陈炯这个温城第一皮鞋厂的厂长也要来抢？

  陈炯看侯军的脸色有些难看了，立马摆手笑道：“我可不是来跟你抢生意的，你手上的合同我也有一份。就是对方同时要了江南皮革厂的货和我们第一皮鞋厂的货。”

  “你也有一份？”侯军更加不理解了。

  想了想都没想通，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李培强。

  李培强可受不了自己厂长这个眼神，立马解释道：“确实是，按照叶先生的说法，如果试销没有问题的话，他拿货不止五千双，有可能一年就是五万双，甚至十万双。”

  “什么？”侯军惊讶了。

  整个厂长办公室里只能听见侯军的惊叫声。

  把外面办公楼的职工都吓了一跳，都纷纷看向了厂长办公室。

  不得不说连温城排的上名号的江南皮革厂厂长都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五万双，十万双。

  温城一年产量才多少。

  反观陈炯似乎猜测到侯军的反应，因为自己也被吓到了：“侯厂长，你别惊讶，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如果对方真的有这个能力，别说你一个江南皮革厂，哪怕加上我们第一皮鞋厂的产量也追不上人家要货的量。”

  闻言的侯军当然明白陈炯的意思。

  1978年，温城总体这些国营厂年产出的皮鞋也就五十万双左右。

  现在人家一年就要吃十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的货。

  侯军第一反应是：“这人可靠吗？”

  这个问题也是陈炯思考的，他想的要比侯军更多。

  “人可靠不可靠暂时不得而知，合同已经签了。只能说我们两家赌一把，要是赢了，这些单子我们肯定做不完，到时候侯厂长还能够采购几套新设备，增加一下生产线。”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炯是笑意吟吟的，带有嘲讽的意味。

  侯军哪听不出来是嘲讽自己，但是他胆子大，而且想一想也并非不可以。

  “陈厂长说的不错，要是真的有这么大的量，我不介意多加两条生产线。”

  “什么？”这下换做陈炯惊讶了。

  同时惊讶的还有魏大明和李培强。

  李培强这个时候有些欲哭无泪了，心想：我的好厂长，现在危机都没有解除，你还想着加生产线？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侯军微微一笑，瞥了眼桌上的合同对李培强说道：“这个货我这边批了，试试就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有没有约定好什么时候发货？”

  “暂时没有约定好，我打算这边准备好再去联系叶先生和江先生。”李培强松了口气的解释道。

  侯军微微点了点头，在对面的陈炯脸上扫了一眼，才说道：“陈厂长，要不我们两个厂一起发货？一千双量也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当然没问题，侯厂长都开口了我们肯定照办。”陈炯狡黠一笑，对旁边的魏大明说道：“魏主任，我们的车到哪了？”

  还在思考五万双，十万双问题的魏大明反应慢半拍的回答：“就在江南皮革厂门口。”

  听见车已经到自家厂门口了，侯军和李培强微微惊讶了一下。

  总感觉对方好像不是来商量事情的，而是设了个圈套给他们钻的。

  陈炯在侯军诧异的眼神下，微微得意道：“那让司机开进来，然后把江南皮革厂的货也装上吧。”

  “是。”魏大明看了眼李培强，立马小跑出办公室了。

  李培强眼见情形不对，也跟侯军打了声招呼，小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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