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骨大夫充耳不闻，只是不断洗着手，嘴里还念叨着：“有好多血，要把手洗干净，要把手洗干净。”

  桔梗皱眉不语。

  顾姝妤走到桔梗身边，淡淡的看着睡骨大夫的一系列动作若有所思。

  “根本就没有血啊。”

  小男孩有些忧虑，但也习以为常：“睡骨大夫经常会这样，有些时候甚至会持续半个时辰。”

  睡骨大夫满头冷汗，手中动作不停的呢喃：“洗不干净了，洗不干净了。”

  几人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睡骨大夫平静下来才告辞离去。

  森林中，顾姝妤牵着铃，旁边是和她并肩而行的桔梗。

  不一会儿，死魂虫带着死魂远远飞来，一个个死魂被投到桔梗上方，融入桔梗的身体。

  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也很聪明的没有询问。

  顾姝妤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等死魂虫离开后桔梗才带着歉意朝铃道：“抱歉，吓到你了吧？”

  铃摇了摇头，她知道巫女姐姐是个好人，所以并没有感到害怕。

  “你的死魂虫应该不能进入白灵山吧，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顾姝妤对桔梗的一些事情还是了解的，知道她现在全靠着死魂维持身体的正常运作。

  桔梗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是讽刺，作为巫女却被圣地拒之门外。

  不，是空有巫女头衔，事实上是受到诅咒、只有一具虚假肉体的死人。”

  顾姝妤笑笑：“圣地？能容得下奈落那种肮脏半妖的地方，也配叫圣地？即便你只是依靠墓土制成的躯体而存活，也不知比他们干净百倍。”

  顾姝妤并不歧视半妖，只是单纯的恶心奈落罢了。

  桔梗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笑了起来，倒是不知道顾姝妤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

  顾姝妤心里赞叹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巫女，当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明明是那样相似的一张脸，戈薇和桔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真不知道犬夜叉那个白痴一开始是怎么把人认错的。

  “顾小姐觉得那个睡骨大夫是怎么一回事？”桔梗收起笑容，但心情似乎很好，谈起那睡骨大夫还是有些神色凝重。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复杂。

  顾姝妤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给人一种极为善良的感觉，但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完全没有阴暗面的人。”

  桔梗点点头：“净即是污，污即是净，善即是恶，恶即是善，人的心灵本就是善恶共存的，我也在想，只有善良和干净的灵魂真的存在吗？”

  顾姝妤笑笑：“我不能说一定没有，但至少我没见过。”

  桔梗叹了一口气，在白灵山下，奈落的眼皮子下有一个如此干净的人，并且拥有四魂碎片安然生活，怎么看都是奈落的又一场阴谋。

  这些事情顾姝妤也能想得到，比起桔梗她其实更加了解人性的恶。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你听听看。”

  桔梗洗耳恭听。

  “我知道有一种人，他们身上有两种意识存在，两种意识形成一种极端的正反面，一面纯善至极，一面凶残至极或者一面懦弱胆小，一面胆大勇敢。

  这两种意识不会同时出现，只有受到某种刺激后另一种意识才会出来掌控身体。

  所以我觉得睡骨大夫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铃在一旁听得认真，很乖巧的没有插嘴。

  桔梗思索片刻，觉得顾姝妤猜的很对。

  “那如果不受刺激，另一种意识就永远不会出现。”

  顾姝妤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那睡骨大夫既然出现在白灵山之下，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桔梗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的另一面一定极其危险，桔梗，你最好离他远一些，不要再接触他。”

  顾姝妤不否认桔梗很强，但是弱点也很明显。

  说是脆皮射手也不为过。

  桔梗点点头：“这样的话，那些小孩恐怕也有危险。”

  “是啊，离睡骨大夫越近越危险，但比起我们，他们还是更信任睡骨大夫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顾姝妤也没有沉湎于这种情绪，反而问桔梗：“都到这儿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做呢？”

  桔梗摇头：“我不知道，但目前为止我或许只想杀了奈落，再看一看亡者的归途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顾姝妤无法给出答案，桔梗的情况太特殊了，她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灵魂。

  顾姝妤想了想，眼神一亮，一朵黄色的小花朵和一串木质手串出现在手中，然后递给桔梗。

  “这个送给你，也许可以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桔梗没有多想，伸手去接，只是她才触碰到小黄花，小黄花便如烟雾般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

  顾姝妤反倒笑了：“我叫它故事里的小黄花，它跟你有缘，我不知道它能带给你什么，但一定是好事。”

  桔梗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但听顾姝妤这么说还是相信了。

  有些人，总是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多谢！”

  桔梗由衷的感谢，将剩下的手串收起，戴在手腕上。

  从相见到如今，顾姝妤都给了自己太多的善意，从不会因为自己是一个已死之人而有半点轻视。

  从那朵消失的小黄花里，桔梗感受到了顾姝妤对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顾姝妤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手串你可能用得到，天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你保重。”

  桔梗笑着点头道：“谢谢，你们也是，一切都会过去的。”

  桔梗所指的是顾姝妤所伤心的事。

  顾姝妤眼中划过一丝痛楚，一闪而逝，她点头笑笑，仿若无事。

  桔梗见此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是这个样子才惹人担忧啊。

  “告辞。”

  顾姝妤刚要带着铃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桔梗道：“桔梗，你能给我一支箭吗？要带有你的灵力的。”

  桔梗自然不会拒绝，甚至没有问用途，直接取了一支箭递给顾姝妤。

  顾姝妤接过后才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另一面的睡骨大夫，我会尽量让保持善良的一面死去。”

  桔梗点头：“我也是。”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分别。

  “桔梗姐姐再见。”

  铃朝桔梗挥挥手，牵着顾姝妤一同离开了。

  桔梗看着离开的二人，不知怎么，总觉得这是她和顾姝妤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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